抄經的功德

妙懿(佛光山抄經堂堂主)
 

一、前言

  佛光山修持中心的建立,乃佛光山開山大師有于多年來,佛光山的僧眾平時努力弘法,信徒一向發心護持,而佛光山的僧俗二眾,閒暇欲進修用功時,卻苦無一處具多種功能的修持殿堂可用。另一方面,亦因時下臺灣社會彌漫拜金風氣,道德人心迷失低落,急需拯救。故特別建立修持中心,以長年舉辦禪坐、念佛、抄經等行門修持,來增進僧俗二眾的心地工夫,期能改善社會風氣,淨化社會人心,為我們的社會、國家、世界略盡棉薄之力。

  佛教行門之一的抄經,有時亦稱為寫經,即是用最虔敬的心來抄寫佛經。抄經約起源於西元前一、二世紀,初期寫經的材料,大多使用貝多羅葉,後來漸漸有素帛、金、槐皮、樺皮、竹帛、紙等;書寫之用具,則有筆墨、棘刺等。古代寫經遺品中,最常見者為貝葉,如現存之梵語原典即多以貝葉書寫;較晚則以紙、墨書寫[注1]。

  中國書法源遠流長,幾乎是中國傳統文人共同的精神素養。它不但是體現中國藝術,最具有代表性的藝術形式之一,亦是東方文化特有的一項藝術瑰寶,可說是世界文化史上的一枝奇葩。中國書法從形象藝術的角度來看,它能以豐富多彩的形象,反映生命,表達心靈深處的感受,所以它是一種對人身、心兩方面均極有益處,能感動人心的藝術。書法作品不但有極高的藝術價值,從實用價值的角度來說,用途更廣。因此在中國,自東漢開始翻譯佛經之同時,即有筆墨書寫之經典。譯成之經文大多由筆受者等直接以筆墨書寫下來,其後複因為流布經典,更將譯文輾轉書寫,由是,寫經之風,大為盛行。

二、抄經與佛教的流傳

  佛教自東漢傳入中國以後,在政治、文化、思想、信仰等方面,都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佛經的流傳,更是深廣長遠的影響了中國的文學與藝術。由於佛教初傳中國時,印刷術尚未昌明,佛經的弘傳流通,只得靠紙墨抄繕,所以與中國書法結下不解之緣。佛經與書法藝術結合之後,不但書法創作的題材更寬廣,內容更豐富,意境更提升;而且佛法的傳播也因此而更快速、普遍。[注2]

  隨著佛教的傳播與發展,佛經圓融精妙的思想、精美優雅的語言文句,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文人墨客乃至帝王將相等抄寫流傳佛典。從六朝、隋、唐到宋、元、明、清以及近代、現代,均有不少寺院僧侶是有名的書法家,以抄經為媒介,接引文人、士子皈依佛教;而士大夫、文人又以書法抄經酬謝助揚佛法,所以產生了不少抄經的書法名作。如王羲之書《佛遺教經》;唐邕書《維摩詰所說經》;張旭書《心經》;柳公權書《金剛經》、《心經》等;智永禪師書《千字文》;南唐後主李煜書《心經》;蘇軾書《心經》、《金剛經》、《華嚴經》、《楞伽經》、《圓覺經》;黃庭堅書《文益禪師語錄》;柳閎書《楞嚴經》;蘇過書《金光明經》;宋高宗書《金剛經》、《心經》;趙孟書《金剛經》、《佛說四十二章經》、《妙法蓮華經》;林則徐書《阿彌陀經》、《金剛經》、《心經》、《大悲咒》、《往生咒》等;歐陽漸書《心經》;溥心佘書《金剛經》及其他血書經典;弘一大師書《華嚴經》、《心經》等等[注3]。

  經典的抄寫並非易事。抄經者出於對佛法的虔誠和對佛經的崇敬,必須十分虔誠慎重,因此抄寫的佛經書體一般呈現出熟練、持重、嚴謹、自然的風格面貌。所以六朝以來,大的寺院盛行建造經樓以珍藏寫本經卷。據現存記載的粗略統計,僅從陳武帝(五五七)令寫一切經十二藏起,至唐高宗顯慶時(六五六)西明寺所寫一切經為止的一百年間,皇室和民間的寫經就達八百藏之多。寫經事業大約一直延續到南唐保大年間(九四三-九五七)才終止。可惜的是,這批辛辛苦苦抄寫成的藏經絕大部分沒有流傳下來。現在敦煌石窟中發現的六朝隋唐寫經,雖然已是殘篇零卷,也堪稱舉世的瑰寶了[注4]。

三、抄經是修行培福之道

(一)抄經的功德殊勝

  《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雲:“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初日分以河沙等身佈施,中日分複以河沙等身佈施,後日分亦以河沙等身佈施,如是無量百千萬億劫以身佈施,若複有人,聞此經典,信心不逆,其福勝彼,何況書寫、受持、讀誦、為人解說。”[注5]

  《辯中邊論》卷三中,提出書寫、供養、施他、諦聽、披讀、受持、開演、諷誦、思惟、修習[注6]等十種受持經典的方法。無著菩薩也說抄經有五種功德:可以親近如來;可以攝取福德;亦是贊法亦是修行;可以受天人等的供養;可以滅罪。所以抄經被認定是受持經典很好的方法之一。

  在《金剛經》、《法華經》、《藥師經》,乃至《地藏經》、《維摩詰經》、《無量壽清淨平等覺經》等等諸多重要大乘經典中,都明示書寫佛經、受持讀誦、廣為傳播,有極大的功德。因此,從六朝以後各朝代都有非常多的虔誠佛教信仰者,包括出家僧人和帝王、官吏、宮人、士大夫、平民等在家居士,為了弘揚傳播佛法而寫經;或者為了祈福、報恩、佈施、超薦亡人而寫經。例如明代的明勳法師,未出家前為中書舍人,一日忽患人面瘡,痛不可忍。後來由於書寫《金剛經》、《法華經》、《楞嚴經》,及《三昧水懺》,遂使疾患不藥而愈。又如宋代溫州參軍,書寫《金剛經》一卷,恭入佛殿供奉,於乘舟涉海還鄉途中,雖遇風難,而能平安抵達到岸。[注7]日本弘仁九年(八一八)春,日本國中疫病流行,死者不計其數。嵯峨天皇深感痛心。後因弘法(空海:七七四-八三五)大師上奏,以一字三禮竭誠之心抄寫《般若心經》,在《般若心經》淨書完成之際,立刻有了靈驗,疫病即時被控制,全國歡喜之聲遍及大街小巷。之後為了解救國家的災變、民生的疾苦,後光、後花園、後奈良、正親町、光格等五位日本天皇,亦舉行寫經。這些抄寫的經文與《般若心經》一同被奉祀於大覺寺的心經殿中。從此日本全國人民傾心於《般若心經》的抄寫奉祀。

(二)抄經的修持功能[注8]

  抄經即是藉著抄寫經書來淨化心靈,所以抄經是一種修行,藉著抄經也能實踐六波羅蜜。抄經與人結緣,不但是弘傳佛法;如果將抄經功德回向給眾生,亦是最好的佈施。抄經時將整個身心都投入其中,此時身、口、意業,全與佛法相應,即是持戒。又抄經是將經文一字一字慎重地抄寫下來,所以必須以正式的書法字體抄寫,不但要字體工整,又要注意不可寫錯字,不要有脫漏或重覆的情形。寫完後,再校對一次,若有錯處再予以訂正。無論是抄寫心經或其他佛經,盡可能整卷一氣呵成,不可半途而廢。這些對初學者而言,即使是像《般若心經》這樣短的經文,要用毛筆寫得工工整整,也是非常辛苦,必須相當有耐力才能完成的,所以從這當中即是忍辱修持的訓練。

  抄經的書法作品除了講究正確外亦要有美感。因此必須一心一意一字一句不斷地練習,才能將經書寫得工整、完美。如果把抄經當成每日修行的功課,時時刻刻保存一個信念:要持之以恆,即使每日只進步一點點,也要自己的字一天比一天漂亮,筆法一日較一日正確,如此必然能培養長期的精進心。

  抄經應該是一字一佛,將每一尊佛都印入心中。用最虔敬的心抄寫佛經,投入身心之全部力量,將整個身心都投入其中,所以較能集中精神。一個人集中精神後,就不容易為外界所動搖,進而能斷除各種雜念,使心境清淨平和,由一心一念轉為無心,達到一心不亂的境界。能一心不亂,則無論做任何事,必然能發揮無限潛力,同時我執及因我執所生的煩惱,也能一一除盡。因此,用心抄經就是在一筆一畫中當下醒悟,反覆地體驗“禪定”,並藉此逐漸地接近佛。

  藉著持續不斷地抄寫經書,的確能達到修行的目的,但是若只抄寫而不瞭解經文的內容,則難免有空洞乏味之感,不能體驗法喜充滿的意趣。如果能同時藉學習瞭解經文的意義,探索其深遠的教理,那麼經典雖古猶新,佛菩薩也彷佛隨時與我們同在。隨著抄寫經文並學習經典,瞭解其中內容的過程,心境能逐漸與佛法相契合,如此一方面可以增加抄經的興趣與意願;另一方面則可以使我們身心受束縛的妄念,惑亂我們身心的貪、、癡三毒煩惱,漸漸調伏放下。在心地法門努力過程中進步可能較慢,但因為心不受任何事物拘束,內心猶如明鏡般清澈,能透視的不僅是事物的表面現象或內裏,就連原因與整體的真實面都能洞悉無遺,因此才能作適切的判斷,有辦法在事理上活用正知正見,提高般若智慧。

  對中國佛教徒而言,中國書法藝術是固有的國粹,可以端正身心,怡情養性;而佛教經典中,字字珠璣的文字般若,更是增長智慧、淨化心靈的重要泉源,書法寫經結合了兩者的優越特質,所以被認為是自我修行絕佳之道。抄經不但可以達到個人自我修行目的,亦能祈願回向親友、眾生得到身心平安吉祥,同時具有助揚佛教弘傳之功,功德非常殊勝。又由於抄寫佛經在傳播和弘揚佛法上有著不受場地、財物等限制的優勢條件;同時抄寫經典的人也可積累很大的功德福報。抄經實為自利利人的善舉,因此,古來不少很有名望的高僧大德不但自己抄經,也鼓勵佛教徒抄寫佛教經典。著名律宗大德弘一法師雲:“夫耽樂書術,增長放逸,佛所深誡。然研習之者能盡其美,以是書寫佛典,流傳於世,令諸眾生歡喜受持,自利利他,同趣佛道,非無益也。”

  佛弟子除了以墨水抄經之外,有些甚至以刺血寫經的方式來作修持。《大方廣佛華嚴經.普賢行願品》雲:“複次,善男子!言常隨佛學者,如此娑婆世界盧遮那如來,從初發心精進不退,以不可說不可說身命而為佈施,剝皮為紙,析骨為筆,刺血為墨,書寫經典,積如須彌,為重法故,不惜身命。”[注9]

  星雲大師在回憶早期生活時提到:“就讀佛學院時,為了磨身心,我曾效法古德,以各種方式來刻苦自勵:在過午不食期間,我體悟到精神超脫的法喜甚於口腹貪求之欲;在刺血寫經時,我感受到自己與佛陀血肉相連,與眾生心心相系……。”[注10]除此之外,紐約光明寺壽冶老和尚曾在五臺山駐錫修行,他為祈求明白華嚴的境界,於一九三六年八月十五日發心刺血寫《華嚴經》,以血代墨,每天寫千字左右。[注11]廣州深圳弘法寺本煥老法師一九三八年,發願刺血寫經,先後抄完《楞嚴經》十卷、《地藏經》三卷、〈普賢行願品〉等十九卷,共二十余萬字。[注12]根據《弘贊法華傳》中記載:


比丘尼練行,河東人也。……常誦法華,志欲抄寫。訪工書者一人,數倍酬直,別為淨室,莊嚴中表。經生,一起一沐,燃香薰衣。仍於寫經之室,鑿壁通外,加一竹筒。令寫經人,每欲出息,輒含竹筒,吐氣壁外。寫經七卷,八年乃畢。供養嚴重,盡其恭敬。[注13]


弘一大師在〈莊閑女士手書法華經序〉中說:


十法行中,一者書寫。考諸使傳,魏唐之際,書寫經典,每極殷誠。先修淨園,遍種樹,香草名花,間雜交植,灌以香水。楮生三載,香氣四達。乃至村瓦,悉渥香湯。堂中莊嚴,旗鈴佩,周布香花,每事嚴潔。書寫之人,日受齋戒。將入經室,夾路焚香,梵唄先引,散華供養,方乃書寫。香汁合墨,沉檀充管,下筆含香,舉筆壯氣。逮及書就,盛以寶函,置諸香廚,安於淨室。有斯精誠,每致靈感。[注14]


由上面二段引文中,我們可以看到,佛弟子寫經時是非常講究、極其慎重的,從抄經堂外面環境莊嚴淨化,到寫經者的心境對佛經的恭敬與外淨化都要求得很嚴格。這些對忙碌的現代人來說,不太容易做到。現代的佛教徒,雖然在外相上沒有如此講究,但內心的虔誠是一樣的。從下面的一篇寫經發願文中,我們可以感受到:


我今天以恭敬虔誠的心書寫經文,我用來寫經的水是大悲智慧之水,墨是去除煩惱的定墨,將這二者合而為一,祈望將經文的實相法身寫出來,將佛法的真理,藉由文字表現出來,如此一來這些文字就是過去、現在、未來三世諸佛甚深的秘藏,也是如來三身真實的顯現。祈求藉由此項修持,幫助我進入悟境,實踐六度法門;藉由此項修持所具足自行、化他的功德,將我與一切眾生導向修行,讓我與一切眾生能夠消滅過去所造的種種罪業,臨終時能夠心不顛倒,具足正念,往生淨土,趨證菩提。[注15]


四、關於佛光山抄經堂

  佛光山抄經堂乃佛光山三個修持中心之一,設立於一九九四年。其設立目的除了提供廣大信眾及來山遊客一處修心養性、深入經藏、增長智慧之多功能修持殿堂外,更重要的是為了落實佛光山“以文化弘揚佛法”的宗旨。

  佛光山抄經堂位於大雄寶殿右側的西淨二樓,是一處冬暖夏涼的莊嚴殿堂。右邊窗外俯眺成佛大道,每日清晨隱隱約約可聽聞到從大雄寶殿傳出的誦經聲;左邊窗外是一大片竹林掩映的歷史公園,花木扶疏、鳥聲唧唧。坐在抄經堂內造型典雅的桌椅中,伴著縷縷上升的淡淡檀香,觀看窗外一片綠意盎然,感覺心中一片寧靜。這一個清淨、明亮、舒適的修持地方,可容納八十人同時抄經。星期二到星期日上午九點至下午五點對外開放,免費提供給來山信眾隨喜參加抄經,也歡迎學校團體使用。

  除了幽雅清靜的環境外,抄經堂內提供筆、墨、硯臺等文房四寶及字帖,為只能作短暫停留的信徒提供了名家書寫之楷書心經、隸書心經、大悲咒;普賢十大願、佛光菜根譚、佛光人工作信條等浮水印刷宣紙,讓來者可直接在上面臨摩,亦為有較長時間的信徒準備有各種經典,及空白宣紙。另外,還有法師解說抄經的意義,及抄經的程式。

  佛光山抄經堂抄經的程式如下:

  1.抄經前自行靜坐,合掌默念:

   (1)佛陀聖號

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三稱)。 

   (2)開經偈: 

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

我今見聞得受持,願解如來真實義。

  2.靜心虔誠抄經

  3.抄經完畢,合掌默念:    

   (1)三皈依文

自皈依佛,當願眾生,體解大道,發無上心。
自皈依法,當願眾生,深入經藏,智慧如海。
自皈依僧,當願眾生,統理大眾,一切無礙。

   (2)回向偈(可任選其一)

慈悲喜舍遍法界,惜福結緣利人天,
禪淨戒行平等忍,慚愧感恩大願心。

抄經結法緣,抄經增智慧,
抄經得安樂,抄經獲吉祥。


現代人雖然很難有時間專心于書法,然而在物質文明發達、精神文明缺乏的時代裏,以佛法淨水來蕩滌俗塵,以書法來怡情養性,以抄經來轉化心情,平衡一下生活情緒,不失為明智的抉擇。佛光山抄經堂,歡迎您上山禮佛抄經。


【注釋】

[注1]參見《佛光大辭典》,第五九七九頁。
[注2]參見《佛教叢書(八).教用》,第三八七頁。
[注3]引自〈佛教對書法藝術的保存與傳播〉。
[注4]《香港佛教》第四八五期,〈編纂佛典史話〉。
[注5]引自《大正藏》第八冊,第七五○頁下。
[注6]引自《大正藏》第三十一冊,第四七四頁中。
[注7]參見同[注2],第三八八頁。
[注8]參見森鄉水,《寫經入門》,第十四-十七頁。
[注9]引自《大正藏》第十冊,第八四五頁中。
[注10]引自《往事百語(三).皆大歡喜》,第一二七頁。
[注11]《美佛慧訊》第五十九期,〈五臺山漫遊〉。
[注12]《溫暖人間》第六十三期。
[注13]引自《大正藏》第五十一冊,第四十三頁中。
[注14]引自李蕭錕,《靜心寫經》,第八十三頁。
[注15]同[注8],第三十頁。


【參考書目】


1.森鄉水,《寫經入門》(三豐出版社,一九九四年)。
2.李蕭錕等著,《靜心寫經》(臺北:雄獅圖書股份有限公司,二○○一年)。
3.慈怡等編,《佛光大辭典》(高雄:佛光出版社,一九八四年)。
4.星雲編,《佛教叢書.教用》(高雄:佛光山宗務委員會,一九九八年)。
5.星雲,《往事百語(三).皆大歡喜》(高雄:佛光山宗務委員會,一九九九年)。
6.網路資料
(1)〈略談中國漢傳佛教書法與佛教傳播〉
http://go2.163.com/xgzy/wenzhang/wangjie/xilian.html/

(2)〈佛教對書法藝術的保存與傳播〉
http://www.jcedu.org/index0.htm/

  【普門學報:第十五期/特別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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