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喀巴大師應化因緣集(五)〔校對版〕

修慧法師編述

九、作諸佛事 本尊授記

(一)重修彌勒菩薩殿

大師在專修時,本尊曾囑咐他,務必修復日漸頹壞之彌勒菩薩殿;菩薩殿若恢復舊觀,對於弘法事業和振興戒律,都有極密切的因緣。大師遂遵從教誡,於甲戌年(1394年,大師38歲)春天,前往阿喀。

阿喀精其(rdzing-phyi,精其在阿喀宗沿河往北十幾裏的地方)彌勒菩薩殿,于十世紀由噶爾米·雲丹永仲(gar-mi you tang yung-drung,他是《集論》傳承人之一)所創建。當初殿宇巍峨,雕樑畫棟,極盡人工之妙,氣派十分雄偉。四周牆壁,安奉許多莊嚴的佛像,和絢麗的彩畫。彌勒菩薩相好具足,慈顏如生,身量約與人相等。此尊菩薩很靈異,有大加持力,如果能在聖像前至心祈禱,都能滿願。當時菩薩殿施供雲集,法筵不斷,寺院不乏碩學俊彥之士;可惜到了末世,正法衰微,因無人整理培修,如今殿堂已慢慢腐壞,四壁色彩淡褪,牆土剝落,佛像積滿厚厚的塵埃,和斑斑鳥糞。大師目睹如此凋零的景象,不禁悲從中來,潸潸淚下。

為了修復菩薩殿,大師四處奔走,勸化集資。阿喀官家善根深厚,見大師之種種德儀,深心仰慕,因而協助大師,負責整修大殿之牆壁、屋頂和地基等。至於牆壁彩畫的部分,則由大師自己負責。

當時師徒十二人(在阿喀專修時,又多加三名),把各人所擁有的資具聚集起來,連法器在內,總共才有銀子一兩二錢。這些數字,離預計費用尚差很遠,因此大師打算祈求財寶天王協助,奈何又缺乏燃燈的酥油。大家正感一籌莫展時,幸好遇上一位出家人,贈送他們一包酥油,才湊足了供財神的因緣。

供養時,大師至心向財寶天王祈禱,乞求鼎力協助修復菩薩殿,以利弘揚正法,饒益眾生。果然精誠所至,獲得了感應。第二天,四方前來供養的人,有如風起雲湧,在短短時間內,所供養的物品,就已堆積如山了。從此以後,一切費用,未嘗缺乏。

修建時,大師遠從雅壟請來畫師,擔任菩薩殿的彩畫工作。大師要求畫師們,于沐浴齋戒後,一律口誦真言,專心作畫。從旁協助的人,也必須一邊誦祈願偈,一邊工作,不准閑言雜語。

大師又遵照文殊師利菩薩的囑咐,以十方諸佛為彌勒菩薩灌頂之事為主,著述《寶光明炬》,稱讚彌勒菩薩之種種稀有功德。同時,大師也作了一篇文字優美、詞意懇切的《極樂願文》。

由於十方諸佛的加被,龍天的護持,修復菩薩殿的工作,因而進行得非常順利。開工不久,就完成了“文殊菩薩嚴淨國土”圖。大師替這幅圖開光時,有很多人看見文殊菩薩進入圖中,與畫像合而為一。這天夜晚,供的酥燈油量雖然很小,卻能燃到第二天中午。因此,眾人對這幅圖的加持力,心中都湧起無比的信敬。

畫三十五佛圖像時,因畫師沒有畫稿可資參考,又不知諸佛的身色和手印,以致無法動筆。後來畫師將這件事稟告大師,大師聽了,立刻設供向諸佛至誠祈禱。刹那間,三十五佛現殊妙身,全部住於虛空中。畫師親眼看到這樣不可思議的事,心中感到又驚又喜,於是以最恭敬之心,把這景象,一絲不苟的全描繪下來。這是西藏自古以來第一幅三十五佛圖像。目前西藏佛教各教派所採用的三十五佛圖像,都以此為藍本(三十五佛像,臺北佛教書局有流通)。

修復菩薩殿全之後,大師建立文殊師利秘密大曼陀羅,為一切聖像作一次總開光。開光那天,跟平常的日子不一樣,時間顯得特別長,雖然當天需要完成的事情很繁雜,但都能如期完成。這種無法解釋的瑞兆,至今仍為人們所津津樂道,歎為稀有。

就在這個時候,南喀堅參仁波切(nam-mkha' rgyal-mtshan,1326-1402,義譯為虛空幢)在羅劄(lho-brag,地區名,地在羊卓雍湖以南偏東),見虛空中有七尊佛,緩緩飄向北方。仁波切啟白諸佛說:
“請問世尊,你們到哪里啊? ”

諸佛回答說:
  “今天精其菩薩殿開光,我們應邀前去的。”

後來南喀堅參仁波切會見大師時,無意中談起這件事,才知道那一天,原來是大師在精其為彌勒菩薩殿開光。 

(二)互為師徒

某日,一位白色女子告訴南喀堅參仁波切說:“有一位大德,心量廣大,德學深宏,外安住嚴淨律儀,內修二次第瑜伽,目前正在精其,為彌勒聖像開光。他所證的功德,于至尊文殊師利菩薩沒有差別。前十五生中,你和他有極密切的因緣,即使是這一生,你倆也應該互為師徒。今後,你應該把自己所請到的各種教授,毫無吝惜的全部傳授給他。同時也應該向他,請求各種修學的法要。”

仁波切知道這是本尊的記莂,因此心懷無限喜悅,殷勤垂請大師能與他相見。

乙亥年(1395,大師39歲)六月四日,大師應南喀堅參仁波切之請,自阿喀前往羅劄。

當大師抵達卓瓦寺(bgro-badgon-po)時,南喀堅參仁波切看他是殊妙莊嚴的文殊師利菩薩,身旁有各種圓光圍繞。大師看仁波切,則是身形魁梧的金剛手菩薩,腹輪圓滿,全身深藍色,聖潔光明,就像藍色的琉璃一樣。他的身上又圍繞有許多青蛇作為莊嚴,呈現忿怒像。

大師和南喀堅參仁波切一見面,都油然生起微妙的親切感,如同多年不見的老友一樣。因此兩人都很興奮,一陣殷切的問候後,才相隨入寺。

當天晚上,大師向仁波切請受喇嘛瑜伽。講授時,師徒兩人都看到金剛手菩薩,進入大師的身中。

第二天清晨,仁波切聽到空中有聲音告訴他說:“你何不向彌勒菩薩祈求,請他親自講演《集菩薩學論》? ”

仁波切聽了本尊的指導,隨即謹遵法示,請求大師宣講《集菩薩學論》。大師問他說:“是本尊授記的嗎? ”

仁波切回答說:“是的。”

大師因此為南喀堅參仁波切,以及羅劄地區所有的出家眾,講演《集菩薩學論》等法。講演時,仁波切見大師頭頂上的虛空中,有彌勒菩薩;右肩上,有白色文殊菩薩;左肩上,有妙音天女。在諸菩薩的四周圍,有四臂、八臂等一切護法聖眾,圍繞護持。講堂內外虛空中,更有許多天龍八部在聽法。

講授圓滿之後,大師又為南喀堅參仁波切單獨一個人,傳授馬頭明王、金剛手菩薩、大孔雀明王等密法。大師則從仁波切,修學噶當教授派所傳之《菩提道次第》。請法時,大師見仁波切頭頂上,有釋迦牟尼佛;右肩上,有金剛手菩薩;左肩上,有大白傘蓋佛母等瑞相。

大師和南喀堅參仁波切,就這樣互為傳授無量法要,有如入聚寶山,滿載而歸,因此兩人都歡喜異常,雀躍不已。

(三)南喀堅參仁波切的成就

南喀堅參仁波切是修金剛手獲得成就的大師,本尊金剛手菩薩,每天都為他說法。

仁波切如果坐在室中仔細觀察壇城,就能見到五百世以前的事,歷歷如繪。平常看到壇城,即使是極短暫的一瞥,乃至在夢中見到,也能回憶起十六世以前的事,不會忘記。

住在卓瓦寺(南喀堅參仁波切住的地方)附近的居民,平日一舉一動,或是起心動念,仁波切無不一清二楚。如果有人想做非法的事,仁波切立即叫他對治,直到他平息惡念為止。如果有人遭受非人之損害,只要憶念仁波切的形象,或稱念他的名號,都能得到救護。

總之,仁波切所證的殊勝功德,有無量無數之多,是難以描述得盡的。

(四)金剛手菩薩的記莂

大師住羅劄時,常常請南喀堅參仁波切代為傳述,向金剛手菩薩請教許多疑難問題。

有一次,大師告訴仁波切說:“我有一些自心上的見解,尚未全部斷疑,為求得中觀正見,及集密、勝樂等法故,我想到印度參訪龍智菩薩,並到樹山謁見密多羅大師。不知此行,有障礙沒有? ”

仁波切就此問題,代問金剛手菩薩後,告訴大師說:
“關於你要到印度的事,我已請問過本尊了。你此行到印度參訪龍智菩薩和謁見密多羅大師,完全沒有障礙,而且將成為善巧五明的大論師,作金剛座大菩提寺的住持,利益不少眾生。但你的壽命會減短,你的徒眾,因只是大乘資糧道和加行道位的菩薩,也大都有壽命的留難。所以你留在西藏比去印度好,如果你留在西藏,只要勤修文殊菩薩本尊法,也能得到正確的中觀見,同時還能住持聖教,利益無邊的眾生。”

大師聽了金剛手菩薩的教誨,為了住持聖教,因而打消到印度的念頭。後來西藏佛教,就是全靠大師留在西藏,而能發揚光大的。

此後,金剛手菩薩又一再為大師釋疑。大師將菩薩的開示編成語錄,取名叫“甘露勝藥”。

金剛手菩薩又授記,勸大師作精其彌勒菩薩贊(贊名叫《梵冠》);並供養彌勒菩薩一套出家人所用的衣缽(即是把呈報身相的彌勒菩薩,改成出家相),以作為末法時代弘揚戒律的大因緣。又說,大師在四十五歲時,將有輕微的壽命留難。菩薩為了消除大師的障難,親自為他傳授大輪甘露滴甚深生滿次第。

金剛手菩薩又特別為大師授記說:
“你現在應前往拶日山朝謁聖跡,這樣會給聖教和眾生帶來廣大的利益。不久之後,你會因印度一位大善知識的出現(指佛護論師),以及閱讀他的著作(指中論釋),而獲得甚深空義。這段期間,你可以兼講法義教化眾生。”

由於金剛手菩薩的教誡,所以大師住羅劄時,也兼為羅劄一帶的僧俗,宣講許多教法,利益無邊有情。

(五)無上清淨見

丙子年(1396,大師40歲)春天,大師由羅劄經聶地(gnyal,在賈域宗以西偏北)至羅熱(lo-ro,在賈域宗以西偏南),專修五個月。

當大師路經聶地時,因久仰卻交桑布大師(chos-skyabs bzang-po,噶當派中教典派的傳人)廣大智慧的盛名,所以到劄廓(bra-gor,地名兼寺名。寺為噶當派古寺)拜望他。

卻交桑布大師在前一天夜晚,夢見一位慈祥莊重的出家人,說是阿底峽尊者,他將到家裏來。卻交桑布大師醒來之後,自忖道:
“今天必有傳授阿底峽尊者之傳承和教義的人來,我應預設法座。”

於是他起了個絕早,安排眾僧,打掃房舍,陳設法座,一切供養物品,排列得井然有序。不到中午時分,宗喀巴大師便來到寺中了。

兩人見面時,卻交桑布大師見宗喀巴大師,宛如阿底峽尊者一般,心中因而湧出一股無比歡喜,遂以三匹緞供養宗喀巴大師,祈請宗喀巴大師傳授法義。宗喀巴大師說:
  “在光明如日之大善知識前,我就像螢火般的渺小,如此怎敢高居法座講法呢? 但願大師先教我吧? ”

由於宗喀巴大師再三推辭,因此卻交桑布大師就先為大師,講授噶當派中教典派所傳之《菩提道炬論》等無量法義。然後才由大師為卻交桑布大師,講授阿底峽尊者之教授(口授的指示),和《集密五種次第》法。接著,卻交桑布大師又為大師,傳授卓壟巴之《聖教次第》,以及廣釋。(卓壟巴gro-lung-pa,卓壟是地名,卓壟巴是卓壟上的人的意思。他的本名叫羅追迥乃,是阿底峽尊者三傳弟子,著有《道次第》、《教次第》等多種書籍。《道次第》、《教次第》是後來大師著述《菩提道次第廣論》的藍本。)

當大師離開劄廓後,卻交桑布大師隨即依照大師所傳之正見修持。但他覺得與先前所修的法義格格不入,很難生起正見,因此請問本尊不動如來說:
“請問本尊,宗喀巴大師所傳之法義,到底是何種見解呢? ”

不動如來回答說:“這是清淨見。雖是最高深之無上密法,也不能超出這種見解。以後你應該依此清淨正見來修持。”

卻交桑布大師又問說:“如果是這樣,那麼錯拏瓦所傳的法義(卻交桑布大師先前所修的法義,就是錯拏瓦傳授的),又是何種見解? ”

不動如來回答說:“那只是生起龍樹菩薩正見之加行法罷了。”

卻交桑布大師聽了本尊的指導,遂決意閉關,專修大師所傳之法義。初閉關時,指著臺階發願說:
“如果我不證得不退轉相,絕不下此一臺階。”

卻交桑布大師如是精進修持,過了不久,果真證得了不退轉相。

有一次,宗喀巴大師再度前往劄廓時,卻交桑布大師即以通力預先了知,當天叫幾個徒眾準備車馬前往迎接。碰面時,大師跟他們道賀說:
“恭喜呀!令師終於達成願望,證得不退轉相啦!”

後來,卻交桑布大師又向宗喀巴大師,請教許多清淨無垢的法義。

(六)諸佛菩薩的加持與授記

丙子年夏末,大師住聶地東部之雅珍寺(yar- 'dren)。這時,大師之常隨弟子,已增至三十多人。

有一天,師徒同往拶日山(tsa-ri,聶地以東的一座有名“神山”。靠近洛瑜地區,即晚近藏人仍每隔十二年朝拜一次的拶日山)朝拜聖跡。大師在拶日山,曾見勝樂輪和一切護法等聖相,證得無量甚深法義。回途經摩囉山時,又見彌勒菩薩現高大身,威德赫然,告訴大師說:
“善男子,你的功德如同諸佛示現在世間一樣,將是無量眾生的大依怙,你應當明白啊!”

大師回到聶地東部,即住在僧格宗(seng-ge rdzong),專修時輪金剛圓滿次第,及其六種支分等法。沒多久,就獲得廣大觀察智慧,對於許多甚深微細的疑惑,有了決定性的見解;對時輪金剛一切密法,也明瞭無餘,無所紊亂。此外,更獲得獅子般的無畏辯才。

自此以後,時輪金剛即屢為現身,並稱讚大師說:
“你修時輪金剛所證的功德,如同月賢大王再來一樣,極為難得。”

這段期間,妙音天女也為大師授記說:
  “你的壽命只能活到五十七歲,所以應及時做些對自己和別人都有實際利益的廣大事業。”

大師問她說:“修尊勝佛母等法的儀軌,不就可以延長壽命了嗎? ”

天女回答說:
  “一般人修這些密法是可以延長壽命的。但由於你過去世的願力,和深深喜樂觀慧力的緣故,所以修這些密法,只能成為增長你智慧的因緣,對延長壽命恐怕沒有實質的幫助。”

文殊師利菩薩則勸大師說:
  “無論如何,今後你還是要專修對治留難的密法,雖然極為艱苦,但仍然是可以遮止的。”(妙音天女和文殊師利菩薩的授記,乍然看起來好像有衝突的地方,其實這是兩位菩薩的慈悲,他們以酬唱方式的善巧授記,來作為大師修法的增上緣。)

後來大師在五十四到五十八歲之間,遵照菩薩所囑咐,專修對治壽難的密法,果然克制了惡魔的挑釁。

大師住僧格宗時,又一再向文殊師利菩薩問些有關道的體相(自體和征相)、次第(先後階位)、數量(哪一階段包含哪些東西)等甚深問題。菩薩回答說:
  “這些問題,你不必再時常問我,你只要用心詳閱經論,好好思惟,不久就可完全通達。”

詩曰:

“重修佛殿德難思,因感天王護助施;
   密主文殊傳妙法,本尊授記力加持。”

 

十、遵佛遺教 以戒為師

 

(一)住持正教的法寶──清淨比丘戒

丙子年冬季,大師到聶地東部的色其崩巴寺(gser-phyi 'bum-pa),舉行供養法會。法會中,大師為僧眾講演比丘戒,使無量眾生都安住於律儀,不敢逾越。

當時文殊師利菩薩現身指導說:“今後教化眾生,要以戒律為重。一切威儀,乃至極微細的小事,都要依止戒律而行。”

大師聽了,面有難色的回答說:“末法時代的眾生,個個福薄慧淺,愛欲粗重,如今若要弘揚戒律,恐怕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況且縱使弘揚,眾生也未必能守得住清淨戒律。”

  菩薩頗不以為然,因此又鄭重地告訴他說:
  “情況雖然如此,但若不這么做,對眾生根本沒有實際利益可言。如果真正要住持聖教,一定要殷勤尊重戒律才行。”

菩薩的教誡,正符合佛陀當初制定比丘戒的根本意趣。佛陀制戒時,指出持戒有十種利益:
  “㈠攝取於僧;㈡令僧歡喜;㈢令僧安樂;㈣令未信者信;㈤已信者令增長;㈥難調者令調順;㈦慚愧者令安樂;㈧斷現在有漏;㈨斷未來有漏;⑽正法得永住。”

這意思是說,如果比丘能遵行戒法,就可以斷除自己現在和未來的有漏,可以依之保障有慚有愧的人,可以制罰或滅擯難調伏的人。僧團的戒律若清淨健全,自然可使不信仰佛法的人,產生信心;已信仰佛法的人,使其信心倍複增長堅固。僧團清淨,信眾增多,佛陀的法化即可周流普遍,而達成令正法永住的目的。

由此觀之,戒律之重要,關係著個人的修持、僧團的和樂、世人的教化、正法的興衰。所以“佛遺教經”說:
  “汝等比丘,於我滅後,當尊重珍敬波羅提木叉(戒),如暗遇明,貧人得寶,當知此則是汝等大師(即以戒為師的意思),若我住世,無異此也。”

當時西藏修學佛法的人,由於廢絕律行,視無戒為正常,有戒為拘執,以致使佛教日漸衰落,弊病叢生。菩薩看到這種情形,深生悲憫,所以一再教導宗喀巴大師,若要真實利益眾生,住持正法,一定要提倡清淨的比丘戒。

大師自此以後,遵依本尊教誨,一切生活起居──衣食住行,乃至漉水、觸火等極微細之小事,都按照戒律中的規定來實行。徒眾見大師如此尊重戒律,群起仿效,一時持戒漸漸蔚成風氣。這是格魯巴(黃教)以身作則嚴守戒律,以宣揚比丘戒的開始。

(二)大師的長子──達瑪仁勤

達瑪仁勤(dar-ma rin-chen,1364-1432),最初在薩迦派出家,親近仁達瓦等諸大善知識學習經論。他是仁達瓦七大弟子中,最善辯論的一個。

後來,達瑪仁勤從後藏到前藏,遊歷各大道場間,依十部大論立宗答辯。他初聞大師之種種功德,頗不以為然。丁醜年夏天,適逢大師在聶地饒種寺(rob-grong)安居,他為了跟大師辯論法義,因此特地到聶地來。

達瑪仁勤到達饒種寺時,大師正在為大眾講經。他因急欲尋找辯論的間隙,所以故意不摘帽,趾高氣揚,大搖大擺的走進來。大師見達瑪仁勤如此狂傲,很謙虛的讓出最高法座,坐在較低的位置上繼續講述。此時,達瑪仁勤竟旁若無人,妄自升上高座。然而,當他漸次聽聞大師所講法義時,覺得句句鞭辟入裏,皆是前人所未發的精闢見解,因此對大師勃然生起無比的信心,連忙摘下帽子,降坐聽眾席,恭敬聆聽。並且發誓,願永遠做大師的隨身弟子。

此後十二年中,達瑪仁勤跟隨大師學習一切顯密法義,為大師的上首弟子。大師圓寂後,他續紹大師的法位,所以大家都尊稱他為“賈曹傑·達瑪仁勤”。(賈曹傑譯為紹勝。“紹”是繼任佛位的法王子,即補處菩薩。“勝”就是佛。傑是尊貴的稱呼。)

(三)證得最究竟之真實義

戊寅年(1398,大師42歲),大師自聶地到阿喀,住阿得公結山('o-degung-rgyal)之拉頂寺(lha-sdings)。在此一年中,大師兼行自修、利他二種事業。

此時,由於大師念及從舍事到現在,對於中觀見之要義,以及月稱論師和清辯論師兩家見解的異同,雖數數思擇,但仍不太明白,無法獲得究竟的決定。因此他決意繼續遵照本尊所教,積極三事並修──對本尊殷勤祈願,修本尊法;淨除罪障,積集資糧;詳細觀察經論,勇猛精進。

這樣修習了一段時間,某天夜裏,大師夢見龍樹、提婆、佛護、月稱,和清辯等大論師,在辯論“自性是有是無”等義理甚深的問題。其中佛護論師身形顯得特別高大,全身紺青色,手拿梵文《中論釋》,放在大師的頭頂上加持。

第二天,大師詳閱佛護論師造的中論釋,很自然的了悟龍樹父子(父子就是師徒。這裏指的是龍樹和提婆)之正見樞要,和所破的界限(所破的界限如果太過,則成斷見;如果不及,則成常見),因而遣除一切相執所緣,拔除一切增減妄計,於真實義獲得究竟。

同時,大師又明白月稱應成派,是如何善巧成立勝義諦和世俗諦。並了悟一切法由於是緣起,所以是性空,由於是性空無自性,所以形成了微妙的緣起。亦即是以緣起妙有破有邊的常見,以自性本空破無邊的斷見,並不是離開緣起因果,而有空性可得。心經上說“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就是這個道理。

大師在妄境消滅,實執遣除之後,就恒常住於空三摩地,通達諸法如幻。因此,他對世尊油然生起不可動搖之信心,覺得世尊,真是一位無上大師。於是作一篇“緣起贊”(佛教大藏經第48冊690頁),稱讚世尊所說的甚深緣起法,是世間最稀有、最究竟之真理。

(四)勸化藏王

大師于戊寅年(1398)住拉頂寺時,曾寫一封信給藏王紮巴堅參,勸他以佛法治民(這封信現存大師著作全集的第二函)。

紮巴堅參(grags-pa rgyal-mtshan,1394-1432)相傳系文殊菩薩化身,有神慧,幼年讀書只要稍加修學,即可通達無礙。他年紀很小就隨從童自在大師出家,又從紮巴絳曲仁波切盡開三藏法要,因此名為“稱幢吉祥賢”。不久之後,他就繼福稱法王住持哲塘寺法位(帕摩主巴噶舉第十世),講演印度法稱論師所造之《釋量論》。由於辯才無礙,故智者莫不驚服。于1385年,他又繼任帕摩主巴王朝之王位;1388年,明太祖封他為“灌頂國師”,並賜金印。

由於藏王紮巴堅參本身是出家比丘,所以他對西藏佛教各宗派,都非常尊重敬信,凡是大德所在之處,必定前往請益。後來因為宗喀巴大師之勸諫,遂大興佛法;立法管民,賞善罰惡,均依佛教戒律為根本。他曾建十萬陀羅尼大法會,每歲一屆,此法會歷經38年未嘗中斷。又宗喀巴大師于1409年啟建拉薩大招寺供養法會時,藏王即多所資助。

藏王紮巴堅參是一位英明多智,法令威嚴的比丘法王,因他複以佛法治民,敬重大德,所以在他這一代,是黃教實際掌握西藏政權以前的八百年間,轄區最廣,統治最鞏固的一個時期。于1406年,明成祖永樂帝加封他為“灌頂國師闡化王”並加賜玉印。

(五)精其之供養法會

己卯年(1399,大師43歲)正月初,大師自阿喀前往精其,在彌勒聖像前,依《賢愚因緣經》所傳釋迦牟尼佛現大神通的半月中(正月初一至十五),舉行供養祈願法會。

法會供養之時,大師至心懇禱十方諸佛垂納受,並願所有功德回向聖教,令得永住,回施眾生,令得安樂。大師懇禱剛畢,見東方虛空中,遍滿諸佛,尊尊光明相好,全身白色,與毗盧遮那佛毫無差別;南方、西方、北方,以及上方虛空中,也同樣遍滿諸佛,依其次第,一切諸佛身色分別為黃、紅、黑、藍,與寶生佛、無量光佛、不空成就佛及不動佛等,絲毫沒有差別。

大師在法會期間,又為二百多位三藏法師(達瑪仁勤大阿闍黎為上首),廣講無量顯密法義,令一切眾生安立于顯密合一之教法。

(六)大師對帽子的授記

己卯年夏天,因仰波(nyang-po)僧俗,以至誠心殷勤迎請,大師遂應邀前往,於仰波擋朵寺(mdangs-mdo)結夏安居,並為該地無量眾生大轉法輪。

在前往仰波的途中,大師的帽子被風吹落在河裏,順著河水逐波流去。當時,大師指著帽子授記說:
  “我的教法將像河水一樣,永不間斷,永不枯竭。帽子停落的地方,將建立弘揚中觀學的道場。”

大師的帽子,最後停落在仰波的桑星崗。後來大師的高足法上,果然在此興建“大乘法輪洲”道場,廣弘中觀,正符合大師所授記。

(七)藏中大臣之迎請

己卯年秋天,藏中大臣南喀桑布,和桑樸下院(這是古桑樸寺本寺)大阿闍黎兗卻粗墀(dkon-mchog tshul-khrims)等人,數數勸請大師返藏,更遣使來迎。當時大師亦想回拉薩朝禮釋迦牟尼佛聖像,因此答應了他們。

大師回拉薩後,即住在布達拉(當時尚無今日之布達拉宮,但有小廟),為桑樸、第瓦僅、貢塘、噶瓦棟、覺摩壟等寺僧眾數百人,廣轉《中觀光明論》、《菩提道次第》、《比丘戒經》等諸大法輪。

藏中大臣南喀桑布是藏王紮巴堅參的重要大臣,同時也是宗喀巴大師的重要施主。這次法會一切生活所需,完全由南喀桑布所供給。

(八)廣弘大乘戒律

庚辰年(1400,大師44歲)春天,大師赴噶瓦棟寺(dga'-ba gdong,寺在拉薩正西,聶塘東北,是當時前藏噶當派六個有名講經寺院之一。此寺大約于十一世紀興建)。此時,大師念及有許多修學佛法的人,一向精神散漫,貪欲無厭,雖自詡為大乘行人,卻對趣證無上佛果的菩薩戒,不能以深心切願而力行之,最後只落得大乘的虛名;又有些修學密法的人,只求大法灌頂,而不知如法依止大師,和護持三昧耶戒,以至求升反墮,令人悲憫。

因此,大師于無量海會中,為大眾廣講《菩薩戒品》、《上師五十法頌》、《密宗十四根本墮》等大乘戒。並且作了注釋,詳細闡明。

《菩薩戒品》是《瑜伽師地論》中菩薩地的一品。它是顯教、密教一切大乘出家人,以及在家信徒所應遵行之戒。此戒總有三品,名三聚淨戒。三聚淨戒者:(1)攝律儀戒;(2)攝善法戒;(3)饒益有情戒。

(1)攝律儀戒

攝律儀戒,就是止息戒。以廣義來講,凡是惡行所當止的,都叫攝律儀戒;若以狹義來講,即專指七眾別解脫戒。攝律儀戒不但是“攝善法戒”的根本,同時也是“饒益有情戒”的基礎。換句話說,修學者如果不善護律儀戒,就不可能生起“攝善法戒”和“饒益有情戒”。所以修學者若想受持任何戒律,必須先堅固護持“攝律儀戒”。

(2)攝善法戒

修學者受戒後,所有一切為趣入大菩提,由身口意所積集的各種善法,通通屬攝善法戒。由修學攝善法戒,能很快地圓滿一切佛法,成滿大智。

(3)饒益有情戒

修學者正受饒益有情戒,必須凡是于眾生有真實利益的事,絕不坐失機會,該折服者折服之,該攝受者攝受之,這樣能很快地成熟一切有情,成滿大悲。如果修學者無法真實利益別人,不能算是具足饒益有情戒;但雖不具足,並不犯戒,因為在修學未成就之前,是無法真實廣作饒益的。

雖然菩薩戒分為三品,但必須同時受持。受菩薩戒後而又能精勤修學的人,一定能圓滿無上大菩提。

《上師五十法頌》(臺北佛教書局已有流通),是印度大班智達跋維諦瓦,遵照度母所囑咐,在佛陀所說的許多清淨經典中,把最重要的部分,以偈頌體集成的。它不僅是學金剛密乘的根本,同時對學顯教各宗的人來講,也是同樣的重要。如果學密法或作法的人,不把這些最重要的根本預備法學好,或放在心上,會使自己和別人都漂流在生死苦海中,甚至墮落金剛地獄。如果能按照此法謹慎修學,一定能得到快速成就。

《密宗十四根本戒》,是修學一切密法所應共遵的主要戒律。它的梵語,叫做“尼授畢黎德三昧耶”,義譯為“根斷”或“根墮”戒。修學密宗的人,如果不遵守其中任何一條戒律,那麼他學密宗的根就斷了。斷了學密宗根的人,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其不會有成就,是可想而知的。又破“密宗十四根本戒”的人,現生不但會有可怕的災難,死後還會墮入金剛地獄,所以也叫“根墮戒”。

以上三種大乘戒律,是世間出世間所有幸福和功德的基礎。大師有鑒於此,所以一生均致力提倡此戒律。如今西藏大乘戒律之所以盛行不滅者,全是大師的功績。

(九)噶當派之根本道場──惹珍寺

庚辰年秋天,結尊仁達瓦自達倉來拉薩,大師將他迎至噶瓦棟寺。秋季法會時,師徒兩人於此同為450多位僧眾,廣轉法輪。

噶瓦棟寺的附近,有一座古老寺院,名叫“惹珍寺”。寺院四周,林池相映,花木扶疏,環境極為高雅,是噶當派初祖種敦仁波切('brom-ston,1005-1064),在丙申年(1056,宋仁宗三十四年)興建的。這個地方,是阿底峽尊者在噶當雷邦中,時常稱讚和記莂的勝地。惹珍寺後來成為噶當派教授的根本道場,有許多大善知識曾住過這裏。當時所教化的弟子,常輒數千人,極一時之盛。噶當派的教授,給當代和後世帶來的影響,非常遠大。西藏一切教派的學說,沒有不受其影響,而加以進化的。

大師和結尊仁達瓦,一方面為了朝謁聖跡,一方面由於喜歡住在幽靜的阿蘭若,因此帶領著無量三藏法師,一起到惹珍寺來。

冬季法會時,結尊仁達瓦為大眾講《六十如理論》和《集密五次第》等經論。大師則為大眾講《大乘莊嚴經論》、《辯中邊論》、《集論》和《瑜伽師地論·聲聞地》諸大乘法。此外,大師又講解菩薩地等所說之修奢摩他法,令諸弟子修法修行,因而有許多弟子,得到甚深禪定。

法會期間,大師為結尊仁達瓦個別講《集密月稱釋》和《中觀論》。結尊仁達瓦則為大師講《中觀月稱釋》之中觀見等深細修法。

(十)重興比丘戒律之大法會

辛巳年(1401,大師45歲)春天,大師應止公寺主卻吉結布法王(chos-kyirgyal-po)之約,赴止公寺講經,並從卻吉結布法王修學“那若六法”等密法。

春末,大師回惹珍寺,偕同結尊仁達瓦赴囊孜頂(guam-rtse-sdeng,噶當派古寺,在惹珍寺附近),會晤賈喬貝桑法王,並與各寺前來此地的僧眾共作結夏安居。

此時,大師、結尊仁達瓦、賈喬貝桑等三位法王,看到當時西藏佛教界中,極為混亂,逐漸脫離世尊所教示的比丘修學常軌。甚至有持大邪見的人,誤認為修學密法,只要受金剛戒,就不必受比丘戒的規制。因此三位法王一致認為,若要振興佛教,一定要淘汰末法時代的無知、邪見、疑惑等污垢,而大力弘揚清淨戒律,否則絕難奏效。

修學佛法,不論是顯是密,若要斷煩惱、了生死,乃至成佛,全憑“清淨的戒行”。戒行一旦毀缺,就像修行人所憑藉的浮囊,突然在大海中走了氣一樣,不但無法到達彼岸,且有葬身海底的危險。所以世尊教誡末法中的比丘,要以“戒”為師,說:
“戒是正順解脫之本,因依此戒,得生諸禪定,及滅苦智慧。是故,比丘當持淨戒,勿令毀缺。”

由於佛陀制定戒法,分位愈高,則其戒法就愈加嚴密。所以修習戒律,必須由粗至細,由淺入深,如此才能堅固圓滿。就以出家人來講,應由沙彌戒、比丘戒、菩薩戒、金剛戒,漸次增上。這意思是說,受持沙彌戒,是趣入比丘戒的階梯與方便;受持比丘戒,是趣入菩薩戒、金剛戒的階梯與方便。若以戒法的內容來講,沙彌戒是比丘戒的根本,比丘戒是菩薩戒的根本,菩薩戒又是金剛戒的根本。更進一步的說,出家人如果不能受持清淨的沙彌戒,就無法進學比丘戒,不能受持清淨的比丘戒,就無法進學菩薩戒,乃至金剛戒。即使受持也徒具虛名罷了,根本毫無實際利益可言。

戒律雖然有顯密和大小(乘)之分,但其最根本、最主要的,乃是比丘戒。比丘位居七眾之首,又是三寶之一,因此比丘戒之殊勝,是不難明白的。比丘戒若與菩薩戒、金剛戒比較起來,猶獨具特色,實有不容或缺的重要性。因此比丘戒是佛法的綱維,由戒而攝受僧,由僧而使佛法永住於世,這是佛陀制定比丘戒的根本意趣。如佛經說:
  “甚麼時候有佛的圓滿比丘戒律,那時就有佛法;在戒德沒有的時候,佛法也就沒有了。”所以說,“一切眾律中,戒經為上最。”

三位法王為了振興佛教,所以在無量海會中,為大眾廣講比丘戒經。同時又將律儀中所說諸罪的名相,以及還淨的儀軌,都一一加以詳細的解說。

又三位法王說法時,由於言語懇摯而悲切,處處流露出護教的熱忱,因此參加法會的大眾,個個感動得痛哭流涕,莫不懺悔過去無知所犯的戒律。並同聲誓願,從此以後,一切舉止均依止戒律而行。

在此之前,西藏各大叢林的出家眾,尚不知缽具等為何物,持戒為何事。此次弘揚戒律的大法會,使岌岌可危的西藏佛教,有如旭日東昇,寶炬重光;佛陀的清淨儀軌,也因此而重現。如今西藏各大小道場,沒有不安住于清淨戒律的出家眾。他們三衣缽杖常不離身,對於漉水、觸火等微小過失,偶而不慎有違犯時,也深生愧惶,謹依“出罪”律儀,立即還淨。

西藏之出家眾,至今能夠這樣謹慎守護戒律,完全是宗喀巴大師和二位法王的功勞。

這是宗喀巴大師,重倡比丘戒律之大法會。所有講錄,都存在大師的著作中。

詩曰:

“即身成就戒為師,福薄慧無毀律儀;
   佛制毗尼十大益,住持聖教廣弘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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