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日期:2010/12/12 07:24:19
學習次第 : 進階

醒夢辯論歌·幻化音樂注疏虛空藏

   全知麥彭仁波切 造

   堪布益西彭措 著 

   醒夢辯論歌·幻化音樂

   全知麥彭仁波切 造

   堪布益西彭措 譯

  于彼文殊大聖尊,稽首禮已宣此言。

  昨夜夢中善妙境,今日所見顯現法,

  二者始則同等生,二者終則同等滅,

  夢執夢現以為實,醒執醒現即是真,

  為辯是非醒夢諍。誇大顯現醒者言,

  夢汝現者是虛妄。紛繁幻現夢反詰,

  非僅我是汝亦妄。我醒不妄有根據,

  今現量見故真實。夢者對此答復曰,

  夢亦現見故不定。今現無故謂決定。

  來日無此故不定。吾現量見故決定。

  吾亦見此故不定,此恒固存謂決定。

  長短時存誰亦有。汝夢穿山無阻礙,

  晝能現此謂汝真。今能聚緣亦會現,

  無緣夢中亦不能。夢中無緣亦能現。

  何故恒時此不能。汝死之親仍有慈,

  本無之子亦有生,我則無有如是事。

  有者於有無助益,汝亦如何有子等。

  死亡之人可複生,無者可變成有故,

  縱現汝前亦虛無。死者它亦能現見,

  本無它者亦能生,於汝雖無亦似有。

  夢時縱享妙飲食,晨醒不能除饑渴。

  醒晝雖寢妙宮殿,不能抵擋夜夢雨。

  無實義自迷虛妄。醒時饑等亦妄現。

  夢現醒時知為假,夢時不知醒現假。

  由夢能知醒現假,醒時于夢有何害?

  此後智慧大聖王,派遣妙慧審判員,

  於彼諍論二者言,汝等如此之諍辯,

  具有眾多已足夠,我為汝二作裁決。

  汝二亦真亦是假,未加觀察悉皆真,

  若察一假餘亦假,其實彼此是平等。

  雖然汝二悉非真,夢自許現是虛妄,

  是故公平又正直,醒者本妄拒不許,

  堅執不舍當懲罰。夢雖大癡然正直,

  醒雖精明實大愚,僅因習氣固弱別,

  彼二各果現無別,今須隨順夢者後,

  見解行為應一致,言畢以繩縛醒者,

  將彼付於夢手中。汝二莫諍應相合,

  違逆三界痛苦因,合和引導三世尊,

  善解此二得利益。至此二者方醒悟,

  了知彼此無差別,相互見遇等視之,

  此後頓息妄紛諍,二者心意成一體。

  喜悅異口同聲韻,唱出婉轉動聽歌,

  世謂吾汝不相同,吾汝無別世人錯,

  方方面面無二致,罕有說者知更寡,

  若知晝夜顯現法,本來平等無謬誤,

  此則關要之大義,愚者思此交錯現。

  今以幻化王教言,莫流口頭作伺察,

  此二相合喜悅中,不食而嘗甜蜜味,

  不飲而品醉人味,不排欣賞奇妙戲,

  更無勝此要義啊,此等勸諭銘心間。

  此後二者成一體,一體又融虛空中。

  次後妙慧審判員,將此呈稟智慧王,

  王喜而告審判員。無盡勝妙裁決智,

  從今乃至虛空盡,如鵬自在而翱翔,

  無畏虛空此王位,交付於汝當納受。

  於此虛空花園中,奇花異卉遍芬芳,

  任隨汝意盡享受,此美妙境用無窮。

  此處尚有石女兒,婀娜多姿姝妙麗,

  無衰王妃賜予汝,願汝與彼享妙樂,

  如甘露前置嘔物,願以伴彼之勝樂,

  捨棄無邊輪回中,暫時貪欲之安樂。

  謹依此語而行持,定獲與此智慧王,

  無別融入一體果。如是雙關秘密語,

  察則易知未察難,思獲大義未思微,

  大喜樂地德者造!

  目 錄

  甲一、初善分二:論名,作者。 243

  乙一、論名 243

  乙二、作者 251

  甲二、中善論義 253

  乙一、嗡索德 253

  乙二、頂禮和發誓造論: 253

  乙三、正論 254

  丙一、醒夢諍辯 254

  丁一、醒夢諍辯的緣由 254

  丁二、醒夢諍辯的內容 255

  丙二、智慧大王派遣妙慧作出公正裁決 294

  丁一、智慧大王派遣妙慧審判員 295

  丁二、總說裁決結果 295

  丁三、分別作出獎勵與懲罰 296

  丁四、對二者作教誡 302

  丙三、醒夢和合 305

  丁一、醒夢息諍心意成一 305

  丁二、唱醒夢一如之金剛歌 324

  戊一、醒夢無二之要義唯智者通達 324

  戊二、依幻化王教言思察獲殊勝利益 327

  丁三、醒夢成一體 一體融入虛空 328

  丙四、妙慧得加持獲殊勝成就 329

  丁一、智慧王極喜交付無畏虛空之王位 330

  丁二、賞賜虛空花園與無衰王妃 331

  丁三、妙慧與智慧王無異融入一體 333

  甲三、後善末義 334

  醒夢辯論歌·幻化音樂 注疏虛空藏

   全知麥彭仁波切 造

   堪布益西彭措 著

  皈依上師三寶!

  為一切眾生通達如幻如夢的法界般若空性而發無上的菩提心!

  本論分三:初善序義,中善論義,後善結義。

  甲一、初善分二:論名,作者。

  乙一、論名

  醒夢辯論歌·幻化音樂

  通過醒者與夢者之間的辯論,而揭示萬法如夢如幻的本性,教導修行人將醒時的一切現法抉擇為與夢境相平等的本性,經過如理聽聞、伺察可以遣除疑惑,若更付諸修行則可斷除執著,若依此法上求佛道、下化眾生,則如順風行船再加高帆,可疾速完成二利事業。故行者依此修行,相續中法喜必定會逐漸充滿,最終入于諸佛無生般若如幻解脫境界之中。幻化音樂:即幻化王所奏樂之無生如幻的美妙梵韻,其令聽者耳目一新,滌蕩一切身心塵勞,令聞者從三界輪回的幻夢中即刻警醒,不離當下而恒時欣賞無生解脫歌。世間音樂大多撩拔七情,非靡靡之音即暴惡之聲,只是助長貪嗔而已。

  金剛上師法王如意寶讚歎此法功德時曾說:凡夫由於對白天的現法有著堅固實執,所以才會沉迷於現法中,苦苦追求世間八法而不欲斷輪回生死,通過修學此論,自然就能減輕對現法的實執,將世俗現法均抉擇為如夢的顯現,進而將夢現也抉擇為空性,從而通達諸法無生的本性,獲得一切智智的果位。如《大圓滿虛幻休息妙車疏》中雲:有情自性如虛幻,菩提自性亦幻性,世出世無二幻境,諸有緣者今當知。

  本論行文活潑,如戲劇般的離奇生動,以一箭雙雕的雙關密語而著成,所以對醒者與夢者及其辯論,妙慧審判員與智慧大王以及他們作出的裁決處理都可以從不同層次與深度去理解。作者以高超的手法,將甚深難測的佛法以如此形式作了深入淺出的宣說,當你在欣賞它時,不知不覺就把你帶進如幻境界,所以它叫幻化音樂。

  文中的醒者和夢者看似兩個人,但它們都是有象徵性與代表性的。此可以從外、內、密、極密的層次來理解。

  外義的醒者與夢者代表了同一個人對醒覺時的萬法與夢境中的顯現所持的不同觀點、看法與執著。凡夫對於白天顯現法的實執非常堅固,幾乎達到了牢不可破的地步,但他在醒覺時,對於夢境中的顯現法所產生的實有執著就沒有前者那樣堅固。雖然在夢中不知道身處夢境,而且對夢境種種現法的實執也很強烈,但醒來時卻能知道它是假的。

  內義的醒者代表初學者失去正知正念時的凡庸分別境界。雖然聽聞了佛法,但並未如理思維,散漫度時,依舊隨順自己的分別念,結果對外在的境界和內在的身心依舊處處產生貪執愛染,依舊還是造輪回六道的業,對於佛教各種法相名詞、境界等都顛倒理解,如將理解為什麼都沒有,將無自性理解為虛無主義與神秘主義,將涅槃理解為死亡等等。內義的夢者代表了初學佛法時依觀察所產生的妙慧心所。初入佛法的凡夫雖然對於般若空性之法門作過聞思,但未產生堅固的修法智慧。因為他所具備的只是有漏分別心所攝的一種妙慧心所。故仍不能有力地對治煩惱及實執種子。甚至由於無始以來實執習氣熏習的緣故,而將無自性涅槃等法也執為與現實超離的法。

  密意的醒者則代表資糧、加行道菩薩的出定修法。通過聞思修學,對般若空性已產生了定解,但由於未能超出世間入於見道位,所產生的定解也只屬依靠比量認識法界總相的一種漏法心所。雖然在入定位時可以相似地安住法界本性,出定後了知一切顯現法均不實有,但仍無法徹底斷除執著的種子,只是他的執著較未接觸佛法的凡夫要微薄而已,就象一個白天看電影的觀眾,雖然明知道銀幕上的人物以及故事情節都是虛假的影像,但自己的心情卻不由自主地被它們所左右,隨著劇情的變化,時而喜,時而憂,時而哭泣,時而平靜……明明了知是虛妄,偏偏當下看不破。正如普潤大師偈雲:方聽無生曲,始聞不死歌。今知當體是,翻恨自蹉跎。

  密義的夢者則代表了聖道學道位菩薩的出定修法。由於在見道初地時已遣除了二障的遍計種子,並且粗大的俱生煩惱永時不再生起,入定時現量體會法界自相,由此功德,出定時雖然現見種種顯現法,但絕不產生實有執著,了知內外諸法皆如夢如幻,於如夢如幻中修積如夢如幻的資糧,度化如夢如幻的眾生,獲得如夢如幻的解脫……坐水月道場,行空花佛事,就象演員在夢中演戲,由於職業熏習,在夢中也沒忘記自己的職業,所以在進入角色時也只是逢場作戲,決不會以假當真,雖然所演的人物故事都維妙維肖,生動感人,但在上演的過程中,自己就了知一切均為虛妄不實,雖然入戲卻不被戲轉。

  極密義的醒者則代表示現十二相成道,住世八十年,講經說法三百餘會的化身佛釋迦牟尼。在顯現上也有同於凡夫的遭遇,因目睹生、老、病、死之苦而欣求解脫。金槍馬麥之難,提婆推石傷足之厄,對破戒弟子的呵斥,對如法修行者的讚歎……如是種種的喜、樂、哀、愁,均是為了適應所化眾生根機而作的大權示現,唯其如此,愚癡眾生方能聽受佛的教誨。佛安住一真法界,現前如來藏心,證得法界海會普光明智,具足萬德莊嚴之清淨報身。稱性為彼大根眾生頓彰圓融無礙法界,但五濁之世,利根者少、鈍根者眾,佛眼觀茫茫眾生倍受諸苦,憶昔悲願不動道場而現應化身,隨類逐形,權巧示現,入於輪回而作化度。如佛在《妙法蓮華經》譬喻品中雲:舍利弗,如來亦複如是,則為一切世間之父。于諸怖畏衰惱憂患,無明暗蔽,永盡無餘,而悉成就無量知見,力無所畏,有大神力及智慧力,具足方便智慧波羅蜜,大慈大悲常無懈倦,恒求善事利益一切,而生三界朽故火宅。為度眾生生老病死憂悲苦惱,愚癡暗蔽三毒之火,教化令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見諸眾生為生老病死憂悲苦惱之所燒煮,亦以五欲財利故,受種種苦,又以貪著追求故,現受眾苦,後受地獄畜生餓鬼之苦,若生天上及在人間,貧窮困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如是等種種諸苦。眾生沒在其中,歡喜遊戲,不覺不知,不驚不怖亦不生厭,不求解脫。於此三界火宅東西馳走,雖遭大苦不以為患。舍利弗,佛見此已,便作是念:我為眾生之父,應拔其苦難,與無量無邊佛智慧樂,令其遊戲。舍利弗,如來複作是念:若我但以神力以及智慧力,舍於方便,為諸眾生贊如來知見力無所畏者,眾生以是不能得度。所以者何?是諸眾生,未免生老病死憂悲苦惱,而為三界火宅所燒,何由能解佛之智慧?舍利弗,如彼長者雖複身手有力,而不用之,但以殷勤方便,勉濟諸子火宅之難,然後各與珍寶大車。如來亦複如是,雖有力無所畏,而不用之,但以智慧方便於三界火宅拔濟眾生。這就象一個醒覺的智者,身邊全都是瘋狂的病人,他有心給他們治療,不但不被接受,反而被這些瘋狂者看成是瘋子,因為他沒有象他們那樣無理智的行為。為了拯救這些處於瘋病中而不知苦患的可憐人,智者不得已也裝作瘋狂之相,其實他內心一點也不昏憒迷亂,待所有的瘋狂者都將他視作同類,不再畏懼和戒備時,他便將治療瘋病的藥物說成是美食,讓瘋人們服下……

  正如《雜譬喻經》中說:外國經常降惡雨,若落在江、湖、河、井、池水中,人喝此水,就會狂醉,七日之後才能清醒。當時國王聰慧多智,觀見惡雨雲出現,就蓋住一口井,不讓雨降入其中,當時百官郡臣都食用惡雨水,全朝文武悉皆發狂,赤身裸體,以泥塗面,十分狼狽地坐在王宮中。只有國王一人沒有發狂,仍然穿著平常的衣服,天冠瓔珞莊嚴其身,坐在勝妙床座上。群臣見到,大生詫異、驚怪萬分,共同商議如何處置國王。國王擔心群臣反叛而內心很害怕,就對眾臣說:我有良藥,能治好我的狂病。你們稍等片刻,待我服藥,立刻出來。於是國王入宮,脫掉衣服,泥水塗面,很快出來,群臣一見,皆大歡喜,說理應如此。他們根本不知自己發狂了。七日之後,群臣清醒後,生大慚愧,各自穿戴衣冠,上朝集會。國王依舊如前赤身裸體而坐,諸臣大生驚怪地問道:大王平日智慧超群,為什麼如今卻這樣呢?國王回答說:我心始終鎮定,未嘗錯亂,但由於你們都發狂了,卻還說我發狂了,所以我就這樣做了,不是真心這樣。如來也是這樣,因為眾生先食用無明水,一切都狂醉顛倒,若聞大聖世尊時常宣說諸法不生不滅,一相無相,一定會說大聖是狂言亂語,所以如來隨順眾生,說諸法善惡有為無為等。

  至於極密義的夢者則代表了報身盧舍那佛,報身佛具有無量的功德莊嚴,恒時安住於法界宮殿中安享常樂我淨的涅槃大樂,此功德光明遍照十方,同時又寂然無生,唯登地以上的菩薩于出定位中方能見到。這就象一個修夢幻瑜珈成就的人,雖然是在夢境中,卻了了分明,安住于夢光明中,絕不等同於凡夫的昏沉入睡。于此光明夢境中,一切顯現法都可隨意變現,且能成就息、增、懷、誅等種種事業,雖然成就了無邊的事業,卻了知其皆為自心的幻現,一切諸法無不從此法界流,無不還歸此法界,如是於無取無舍中任運成辦,不著痕跡。

  以上四層意義,乃是大乘顯密共通的講法,至於大圓滿竅訣部的意義則更為深廣,此不贅言。我們可以通過聞思修學的不斷增上而產生逐漸深入的理解。當然,作為初學者,主要是從外內義的角度來理解醒者與夢者。

  乙二、作者

  作者全知麥彭仁波切早在一千多年前蓮花生大師就授記他將成為弘揚大圓滿的太陽,雪域諸教派共稱的文殊菩薩之化身。本論結尾中有大喜樂地德者造即由(全知麥彭仁波切之尊名)于大喜樂聖地而造。其智慧功德可以通過下面偈頌來概括:

  覺空文殊童子之加持,

  密意界中獲證八辯才,

  教證法藏海洋尊勝主,

  誠摯祈禱麥彭那迦尊。

  尊者自幼異于常童,于七歲時著寫了彙集顯密甚深精要的竅訣藏——《定解寶燈論》,十五歲時讀誦《時輪金剛·韻律曆算》數日,並祈禱文殊菩薩,便徹底精通,在傑娘靜處住十八個月,修文殊語獅子法,並造藥丸,獲得極殊勝相應法相,從此對顯密、明處之各種論典,一經過目,便能勝解,只需教法傳承,而不必他人釋解。一切經續總疏之義,從其意海自然流出,在眾多智者中,無所畏懼,如獅子王,講、辯、著均皆無礙。

  後於嘎莫達匆閉關修行十三年,顯現出諸多不可思議的功德。在親見本尊文殊菩薩時,文殊經函及智慧劍均化光融入心中,刹那圓滿通達了經藏,並以如幻之身,親至文殊淨土,謁見文殊菩薩。與黃教格西辯論時,格西見他現文殊之相,而五體投地恭敬頂禮。在石渠閉關三年修行阿底約嘎,于陽光之下,身無影跡,體空瑩澈,于牆石等物,自由出入無所障礙。在造一切內外續部的精華要義《大幻化網總說光明藏論》圓滿時,于光明夢境中,密主護法神阿仲瑪以身供養,發誓守護。

  在石渠的即寺中,三天閱完了《甘珠爾》(經部),在格蒙寺修法之餘,二十五天閱完了《丹珠爾》(論部),並且只在此次閱讀後,便對經論熟記不忘。

  上述尊者的功德只是冰山之一角,欲廣知可詳閱其廣傳。

  甲二、中善論義

  分三:嗡索德;頂禮和發誓造論;正論。

  乙一、嗡索德

  藏文嗡索德漢文意為願一切吉祥圓滿!

  此處即是願一切眾生能夠得到三寶的加持,通達如夢如幻的法界空性,獲得一切暫時的安樂與究竟的解脫,並願正法長久住世,佛日增輝。

  乙二、頂禮和發誓造論:

  于彼文殊大聖尊,稽首禮已宣此言。

  為了修學佛法的後人能夠產生通達諸法如夢如幻之智慧,故對殊勝的文殊本尊作頂禮而造此論典。此為頂禮立誓之句。造論弘法前必須皈敬上師三寶本尊,這是歷代諸祖諸師的定式。頂禮的意義大略有五種:一遵從古德先賢的儀式;二令眾生增長福德善根;三為有別於外道論議無有宗本;四祈求加被冥契聖者密意;五顯示能禮所禮雖性空寂,然感應道交難思議。

  文殊大聖尊有三種含義:一、文殊化身即全知麥彭仁波切,尊者示現為人中阿闍黎的形象,本性則與了義的文殊無二無別;二、了義的文殊,即三世諸佛明空雙運的智慧之本性;三、指孺童妙吉祥文殊師利菩薩。

  乙三、正論

  分四:醒夢諍辯,智慧大王派遣妙慧作出公正裁決,醒夢和合,妙慧得加持獲殊勝成就。

  丙一、醒夢諍辯

  分二:醒夢諍辯的緣由,醒夢諍辯的內容。

  丁一、醒夢諍辯的緣由

  首先以兩位戲劇性的人物——醒者與夢者登場,全論通過他們的諍辯而得以開演。

  頌曰:

  昨夜夢中善妙境,今日所見顯現法,

  二者始則同等生,二者終則同等滅,

  夢執夢現以為實,醒執醒現即是真,

  為辯是非醒夢諍。

  昨夜夢中所出現的很多善妙境界,今天白天醒覺時所見的種種顯現法,在顯現時,二者都平等地宛然存在,在消失時,也同樣蕩然無存。在夢境中,對各種的顯現法都認為是確實存在,於醒覺位中也認為種種的顯現法都是實有的。因為各自執著各自的境界為實有,二者的觀點差別很大,於是夢者與醒者開始諍辯。

  對此,法王如意寶作了個比喻:就象昨天夢中在花園裏宴請親友和今天白天真正地在花園裏與親友們舉行宴會一樣;在夢中,對花園中的景色,飲食的美味,以及親友都產生強烈的執著,同樣,醒者對這些外境也生起貪愛心;夢中醒來,一切善妙的境界都消失,同樣,今天由醒覺而入睡或到了明天,這些顯現也無影無蹤;在夢中看見美麗的花兒,情不自禁地摘下一朵,對於美味佳餚則是不知厭足地大吃大喝,由於自己穿的是一件質地樣式都非常高檔的衣服,偏偏不留心,將菜裏的油沾到衣襟上,當時心痛得又擦又抹,滿心懊惱……同樣在白天,外境各種顯現法也是無欺地存在,與此等無差別。

  丁二、醒夢諍辯的內容

  頌曰:

  誇大顯現醒者言,夢汝現者是虛妄。

  語氣誇大、強烈執著顯現的醒者首先發言:——昨天晚上的顯現是虛妄的,哪里會是真實的呢?完全是虛妄的影像!

  因為對白天顯現法的執著很堅固,因此醒者急於開口,且口氣特別大,自以為是。他蔑視夢者哪里會是真實的呢?!

  這種觀點為世俗凡夫所共許。人在夢境中無法作主,也不了知是在虛妄之中,尤其是在善妙夢境中享受種種欲樂,於醒來之後還會懊惱:為什麼如此美夢不能長久地持續下去,真正是好夢由來不願醒。儘管如此,他還是會知道此夢境是虛妄的,不會一味地沉湎於此,因為伴隨著醒來,對於白天顯現的實執習氣和眼前種種現量而見的色、聲、香、味諸法相結合,他認為自己活在一個完全真實的白天,對昨夜的夢很快就會淡忘。

  頌曰:

  紛繁幻現夢反詰,非僅我是汝亦妄。

  顯現層出不窮、千變萬化的夢者反詰說:如果我是虛妄不實的話,你醒者也同樣是虛妄的影像,我們是平等的,哼哼!

  對於這點,世間凡夫通常難以理解,因為無始以來的堅固習氣,他們把外境的事物看成是超越於心識的客觀存在。物質是第一性的,精神是第二性的他們生生世世都活在自以為真實的物質現象界中,追求感官上的刺激與享受,因而在白天的不同境界中隨欲沉浮,無法作主,以致久溺輪回,無法解脫。

  針對輪回眾生的實執重病,佛順應不同根機而宣說了不同的對治法門。

  聲聞弟子通過聽聞四諦法,修習四念處,將有情身體與山河大地觀察為無分微塵,由此能斷除對外境的貪執,證悟人無我的本性,獲得解脫,但由於只是在較低層次上認識到不實有的空性(對於無分微塵尚未抉擇為空性),未真實通達如夢如幻的空性境界,所以仍有取捨,對於輪回生死強烈厭離而欣求寂滅之樂。

  大乘隨理唯識認為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心識以外的法連微塵許亦不存在,即眾生根識及其所對的外境都是遍計的法,猶如病眼見空花,其實根本不存在。正顯現時離能取所取。攝大乘論雲:又此識皆唯有識,都無義故,此中以何為喻顯示,應知夢等為喻顯示,謂如夢中都無其義,獨唯有識,雖種種色聲香味觸,舍林地山,似義影現,而於此中都無有義。由此喻顯,應隨了知一切時處,皆唯有識。一切根身器界都是阿賴耶的相分,都是習氣的幻現,但由分別識強烈執著根身器界而造作不息,熏習的力量使此執著更加根深蒂固,從而輪轉六道。通過了知根身世界皆為阿賴耶的幻現,內在並無一個實有的,外面也沒有一個真實的世界,都如夢景夢心全部是錯亂的顯現,隨此見解去修可以立竿見影地斷除粗大的執著。

  修學大乘隨理唯識可以斷除很大的執著,但對清淨依他起之心識的執著卻仍未斷除。而中觀卻不分別內心外器將一切顯現法平等地抉擇為無生空性。依中觀見去修持可以斷除對一切萬法的實有執著,獲得殊勝解脫。

  隨教唯識直指眾生心性本來清淨,具有恆沙功德妙用,只因妄想分別而不能顯現。如烏雲蔽月,如摩尼寶珠被污泥所染,雖然被蔽染但本性恒時不增不減不垢不淨。它的本性與十方諸佛無二平等,不差不欠,但諸佛了悟,所以萬德周備,眾生迷之,因而備受痛苦。以這樣的見解直心正念真如佛性,以修法之功德開顯本具性德,昭顯本來面目,而安住清淨光明的解脫境界,於無取無舍之中任運成就佛果。

  以上簡介了小乘聲聞、大乘隨理唯識、中觀、隨教唯識對於萬法如夢本性所通達的程度差別。應知諸聖者瑜伽師不僅徹底通達了夢境的不實有,也徹底通達白晝顯現法的虛妄;而世間凡夫不但將白天的種種顯現法強烈執為實有,就是在夢境中,面對各種境界實執分別心依然生起。所以凡聖境界有天壤之別,凡夫境界為非量,聖者境界為正量。故修行人唯有依隨聖者的智慧言教,不能隨順凡夫的分別念,如此方有可能走上解脫之道。

  頌曰:

  我醒不妄有根據,今現量見故真實。

  醒者頗為自負地說:我白天所見的種種顯現法是真實不妄的,這有充分的根據,因為這當下就能現量見聞感受,難道還不是真實的嗎?

  絕大多數世間凡夫都認同這一點,在白天,我們眼睛所見的種種色法,耳朵聽見的各種聲音,鼻子嗅到的各種氣味,舌頭嘗到的不同味道,身體所感受的冷熱疼痛等,對此一切之所以認為無一不是真真實實,正是由於相信自己的感覺,所以在生活中就追求感觀享受。一切都跟著感覺走,且美其名曰:提高生活品質,結果食則一席千命,衣則貂皮蠶絲,居則華屋貴邸……”在物質文明高度發達的現代社會,這種現象尤其嚴重,因為絕大多數的凡夫都完全相信自己白天所見的一切顯現法為實有,由於堅固的顛倒實執習氣,所以他們越追求越空虛無聊,逐漸走向精神的荒漠。為了刺激麻木的心靈,他們用盡奸心巧計造作各種惡業來尋歡作樂,結果把自己投向無底的深淵。

  佛教大乘隨理唯識在詳細觀察世俗諦時,將一切外境的顯現法均抉擇為阿賴耶習氣的變現,同時用精確的因明邏輯加以論證,這為沉迷于白天的顯現法而又渴望理性解脫的世間凡夫所易接受。近百年來,法相唯識學說在西方盛行,同時也帶動了他們很多心理學方面的研究。但由於他們的研究只停留在文字上,未能以身心去實證無我緣起性空諸法如夢的教義,所以他們依舊徘徊在現象界中,未能超越凡俗的境界,其研究成果也僅有少分與佛法相似,發展得再好也只能作為佛法的一個注腳而已。至於依教如理聞思唯識教義的修道人,則以破除我執為根本出發點,將生命融入佛法的修行,精進地斷障積資,最終超凡入聖獲得圓滿的解脫。

  總而言之,在凡夫境界裏,白天所看見的山河大地,身體被刀割破後的疼痛,吃飯後所感覺到的飽脹等等,無一不是現量感受的,所以醒者會說:這難道不是真實的嗎?

  頌曰:

  夢者對此答復曰,夢亦現見故不定。

  對此夢者答復說:白天的顯現固然是你現量所見,而夢境中的顯現同樣也是我現量所見,跟你一樣,所以你的根據不一定正確!

  對於這一點,我想大家也都能理解,在夢境中,所見的一切顯現法和白天一樣是真實不虛的,看見美麗的景色我們同樣生起貪愛之心,見到了洪水猛獸照樣是恐怖逃命,被火燙了一樣會痛得哎喲!哎喲!直叫……

  頌曰:

  今現無故謂決定。

  醒者說:你認為你當時所見的並非虛妄,但是現在白天時,你昨晚夢境的顯現法連微塵許也找不到,而我的顯現就在眼前,這還不證明你決定是虛妄的嗎?

  的確,在夢境中,我們不能看破,無法自主,但在醒後就能了知夢境的虛妄,但是白天睡覺時不清淨的顯現法亦如夢境同樣虛幻。至於斷除二障、圓滿二資的聖者境界中,不僅不清淨的實有法不存在,甚至連清淨的顯現法也無微塵許存在。

  頌曰:

  來日無此故不定。

  夢者反駁道:你說我夢境中的顯現法在白天無法現見,那麼你今天白天的所見所聞,到了明天,不也同樣消失了嗎?所以你的根據不是決定的!

  對於這一點,我們通常難以理解,因為堅固的常見習氣,儘管白天的萬事萬物每時每刻都在生滅變化,但我們認為還是昨天的那個我,明天也是如此,我是這樣,別人也不例外,世間上的每個人都是不變的;外境的山河大地、城市鄉村等則更為恒常。明天的我依舊生活在地球上,明天的我依舊是現在的我,明天的世界和今天沒有兩樣……由於強烈的我執常見,使得凡夫總是生活在自以為恒常穩定的現象界中。

  對此,夢者的反駁也很有力:既然今天白天所見為常有,那麼應該永恆不變,今天和昨天一樣,明天又同於今天,以至於盡未來際都無有變化,那麼一個未出生的人永遠不會出生,而活在世上的人則永遠不會死了!但是這世界上每一天都有無數的新生兒誕生,同時有無數的人離開世間。由此可見醒者的根據不充足。

  對於我們自身,可以通過生理、心理兩方面加以分析,從而破除常我之見。人體每天有成千上萬的細胞死亡,又有不可計數的細胞新生,所以每一天的我都和前一天不同,只不過變異的程度很細微難以覺察而已。而且每過七年,一個人的全身細胞就完全更新了一次,那七年後與七年前是否是同一個人呢?至於心理的變化就更明顯了,原本是一個隨世浮沉的凡夫,在偶然的機會中,於某一天接觸了佛法,由此而逐漸深入,以至於走上了出家的正道,開始了另一段人生道路。其實接觸佛法後一刻的那個人,已經不同於接觸佛法前的那個人了,其思想意識已經發生變化,這樣積微成著,最終連生活形態都會發生完全的改變。

  從上述分析可知,凡夫所執著常有的我根本就不存在,明朝的我決不再是今朝的我,我是如此,外境的其他有情以及山河大地也無一不在變化之中,那怎麼能把它們執著為常有的呢?

  頌曰:

  吾現量見故決定。吾亦見此故不定

  醒者趾高氣昂地說:白天的一切顯現法,我是現量所見,所以它天經地義是真實不虛的。夢者穩坐釣魚臺慢條斯理地說:你別忙著蓋棺下定論,到底怎樣還未可知。如你一樣我也是眼睜睜地現量看到夢中之境啊!所以啊!白天顯現法是真實的觀點還不決定是正確的。夢中顯現法是虛妄的也未必。你我還是一樣的。

  了義經中說過十地大菩薩尚在夢中修道唯佛是醒覺者,但菩薩較之凡夫不啻天地之遙,以菩薩境界為准,那麼凡夫無論白天晚上所見都是虛妄顛倒錯亂之境,還妄諍你是我非,的確荒唐可笑。如弘一大師的《世夢歌》中雲:卻來觀世間,猶如夢中事,人生自少而壯,自壯而老,自老而死。俄入胞胎,俄出胞胎,又入又出無窮已。生不知來,死不知去,濛濛然,冥冥然,千生萬劫不自知,非真夢歟?枕上片時春夢中,行盡江南數千里。今貪名利,梯山航海豈必枕上爾!莊生夢蝶,孔子夢周公,夢時固是夢,醒時何非夢?曠大劫來,一時一刻皆夢中。破盡無明,大覺能仁,如是乃為夢醒漢!如是乃名無上尊!

  頌曰:

  此恒固存謂決定。

  醒者說:我白天的顯現法在漫長的時間裏都堅固地存在,常存而不滅;而你夢境中的顯現則很短暫,是刹那生滅虛幻不實的,所以我決定是真實的,你決定是虛妄的!

  白天的顯現法在凡夫眼裏的確被認為是恒常存在的,就象喇榮山溝,曾經是十三大虹光身成就的寂靜聖地,一百多年過去了,今天喇榮溝依然堅固地存在,而並沒有從地球上消失。

  至於夢境中的顯現法,相比而言就很短暫了,也許你昨天在夢境中還享受著天堂的妙樂,但今晚你的夢境卻充滿了餓鬼的痛苦;甚至,在同一天晚上的夢境中,你起初還夢見了上師,聞受了甚深的教言,心中法喜充滿,緊接著的另一個夢境卻把你拉進了陌生的大城市,你想回到上師身邊,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焦急地尋找,卻碰不到一個人可以問路……正在這時,鬧鐘響了,你渾身冷汗從夢中醒來,看看自己的小木房,不禁慶倖地念了一句:喇嘛慶!(上師知)

  頌曰:

  長短時存誰亦有。

  夢者反駁道:你白天的顯現法並不完全是恒常的,有些嬰兒夭折在母胎裏,有的剛出生就斷了氣,有的只活了幾個月就短命而死呢!而我夢境中的顯現法也不全是短暫的,有時甚至經歷了很漫長的年月,所以顯現法存在的時間有長短的差別,這不但在白天有,我夢境中也是一樣,所以你的根據不是決定的!

  白天的有些顯現法並非恒常存在,就象某些小蟲,早上出生,中午的時候已經發育成熟,在水中交尾產卵,還沒等到天黑,它們的一期生命就結束了。而中國南方的大椿樹,至今已活了八千年,依舊生機盎然。所以它們存在的時間也有長短的差異。

  至於夢境中則更為明顯了:在短暫的夢境中,我們還沒有留意,它就消失了,事後只留有一個模糊的印象。而有些夢境則長得驚人,如班瑪地匝活佛在一天黎明的光明夢境中享受了鄔金刹土二十一年的生活。古人雲:枕上片時春夢中,行盡江南數千里。中國古代的呂洞賓,住在旅店裏,等著黃粱米飯煮熟,不知不覺中睡著了,在夢境之中經歷了考取功名,出任地方長官,成家生子,被誣陷下獄,法場斬首連頭帶尾整整四十年的夢中生涯,醒來一看,黃梁米飯尚未煮熟呢!當代西方的某些催眠術,能使被催眠者在深度催眠狀態下回溯到前幾世紀的生命歷程中,而詳詳細細地將當時的姓名、家庭、人生經歷、社會背景等都敍述出來,然後又經歷了幾百年,回到現實中,當然,整個催眠過程不過兩三個小時而已。我們有些金剛道友,特別愛睡午覺,哪怕中午時間再緊,也要眯著眼睛打個瞌睡,雖然只有幾分鐘的時間,他卻在夢中洗完了衣服,又打掃了房間,還把上午的課程又復習了一遍呢!

  而且,我們也應該知道,同樣長的一段時間,在不同人的主觀感覺上也有長短的差別呢!比如一個幸福的兒童,他在某天早上醒來,吃完了早餐就在花園裏玩耍,一邊採摘鮮花,一邊遊戲歌舞,不知不覺中就到了中午,正玩得起勁但媽媽已經在喊了:都十二點了,還不快回來吃午飯!而另一個與他家相隔幾十米的窮苦孩子,家裏揭不開鍋來,每天被鎖在破房子裏——父親和母親出外乞討,哥哥也去拾垃圾,因為他太小,只能被鎖在家裏,他在饑餓和孤獨中等待著中午的來臨,他害怕、焦慮、饑火內焚……每一秒鐘,對他來說都是漫長的煎熬。

  總之,不僅白天的顯現法存在時間長短的差別,夢境中的顯現法也是如此,兩者是完全平等的。不能說一者有,另一者無。

  頌曰:

  汝夢穿山無阻礙,晝能現此謂汝真。

  醒者說:晚上的夢境是虛假的,因為那時能夠在岩石中無礙地穿行,在天空中自由地飛翔,在水中和魚一樣地遊曳。如果你在白天也能如此地穿行無礙、自在飛遊,才算你和我是平等的,才承認你是真實的。結果呢?你對這些顯現法不是無能為力嗎?怎麼還不能說明你是假的呢?

  由於各種習氣在夢境中現行,凡夫俗子可以在夢境中做到很多在白天無法企及的事,比如我們嚮往聖地五臺山,但一直沒有機會去朝拜,結果在某一天的夢裏,卻展翅飛翔,越過了高山森林,來到了清涼世界,在塔院寺發了很多殊勝的誓願,並且念誦《普賢行願品》,上了五台頂,通過祈禱親見與金剛上師無二無別的文殊菩薩,獲得了文殊大圓滿的灌頂……如此善妙夢境,令人流連忘返。但伴隨著黎明的來臨,我們從夢中醒來,借著曙光登上了北台頂(此是指喇榮五明佛學院的北台),眺望著北方的天空,脅下卻生不出兩隻矯健的翅膀,看著幾隻雄鷹在盤旋、滑翔,只能在感歎之餘合掌恭念:南無清涼山金色界大智文殊師利菩薩!

  至於世間的例子,就更好舉了,比如有一個無家可歸的窮光蛋,他天天想發財,可是因為好吃懶做,總是寅年吃了卯年糧。某一天的晚上,他夢見自己摸獎中頭彩,一下子由赤貧變為暴富,他在一瞬間擁有了住宅、轎車、豪華傢俱、高檔服裝、信用卡、名片、鮮花、掌聲……他在狂喜之餘,嘟喃自語:我這是不是在做夢,我這不是在做夢吧!。他在喃喃中翻了個身,一下子從路邊的水泥長凳上摔了下來,借著路燈的微光,他看見自己身上那條破毯子已經揉成了一團碎布,肩膀也摔得好痛,原來那真的只是一場夢,他還是那個一貧如洗的街頭乞丐。

  頌曰:

  今能聚緣亦會現,無緣夢中亦不能。

  夢者回答說:這倒未必,只要因緣具足,在白天同樣可以有這些穿山越嶺上天入海的顯現,同時,如果不具足因緣,即便是在夢中也無法穿山越水和自在飛行,我們二者依舊還是平等的。

  的確,只要因緣具備,白天同樣可以有空中飛翔、水中游曳、地下穿行的顯現,這可以從四個方面來證明。

  首先是借助物質的力量:我們乘上飛機即可在天空中飛翔;坐潛水艇可以潛到深海;利用x射線等多種放射性射線能穿透人體、岩石;隔著千山萬水,打開收音機可以接收到地球另一端發射出來的無線電波……

  其次是由眾生的業力:鳥兒在空中飛翔,是它的本能;魚從出生就一直在水中,它們根本不需要學游泳;穿山甲生來就會打洞,穿行地下無有任何阻礙;有些非人也可以在水中、山崖乃至空中任意穿行,而眾生的中陰身也都具有如此的能力……

  再次是依靠密咒的加持力:有些幻師運用密咒能夠幻化出象、馬、車等物,而且這些幻化物,無有質礙,互相通徹而行,甚至大象在水中游,馬在空中飛;有些瑜伽士能夠隔著一座大山,加持山那邊的弟子,使其獲得悉地;很多成就者在放生時念誦經文咒語,使得水中的魚蝦業障得以清淨,來世獲得解脫……

  最後是依靠成就者的神通力:象蓮花生大師就在幾個國王面前顯示過入火不焚、入水不溺的神通。其二十五位元大弟子在顯示神變時,也曾於山岩中通徹無礙地穿越,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飛翔。月稱論師則在石板上所畫的奶牛身上擠出牛奶並以此供養那爛陀寺的僧眾。至於大成就者米勒日巴為了調伏弟子惹瓊巴的慢心,進入到路邊的一個牛角,只見牛角並未較前長大,尊者的身體也未縮小,就如一面鏡子中能看見廣大的山河一樣。惹瓊巴想到:看樣子,裏面的地方很大容得下我。於是就想嘗試著鑽進去,努力鑽了半天連頭或手都進不去。又一次,當惹瓊巴對尊者生起邪見時,尊者展開衣袖如鵬鳥展翅一般向紅崖的懸壁頂端飛騰而去,尊者在空中如鷲一般地上翔,如鳶般地突降,如閃電般地飛馳,示現種種姿態,同時歌道:惹瓊子兮試諦聽,紅崖博拓虛空堡,虛空堡之頂端上,我效大鵬作翱翔,震顫雙翅似小鳥,任意飛騰游四方,從來無人能如此,如斯飛翔如絕響,老密飛時如斯飛,如鷲高翔入穹蒼,速如鳶降疾若電,四方騰竄似狂飆,我于因緣自在故,此身能發大神通,汝若具信勤修持,輪涅自在融一體,此實奇中之大奇!為了調伏佛學家羅頓和達羅,尊者身騰空中,在空中行走、踐踏、臥倒、趺坐及示現種種活動的姿態,就象在實質的地上行動一般,又身體隨意穿過崖石,上入下出,下入上出,此入彼出,彼入此出,或半身隱于崖石,或半身露在外面,又從空中猛然下跌,穿石落地……最後尊者擲大崖石於空中,崖石下降時以手托住,石上留下了清楚的尊者手跡。(直到現在人人去看皆能見到)我們的金剛上師法王如意寶,曾經在石頭上清楚地留下了腳印,當時的弟子都現量見到,也曾從山頂上直接飛到山腳下……

  由此可知,只要因緣具足,在白天也會出現如此稀有的顯現法。

  同時在夢境中也並非每天都能穿山越水,自在飛翔,這些顯現也只是偶爾出現。就象我們每天都在祈禱本尊,但因我們業障尚未清淨,福德還不圓滿,觀想本尊不夠專一,修上師瑜伽也不相應……由於這諸多因緣的不具足,所以真正能如願夢見本尊的極少,絕大多數人的夢境依舊是迷亂的顯現。

  總之,這些顯現法的出現均需要因緣具足,若因緣具足,白天夢境中都會出現,反之,則無論是白天或夢境中都無法出現。所以白天與夢境二者仍舊是平等的,不能認為一真一妄。

  頌曰:

  夢中無緣亦能現。

  醒者說:在白天,要通過密咒,眾生業力,成就者的神變等種種因緣才有此類四大無礙的顯現。至於到了夢中根本不需要任何因緣,就能做到這些,所以你決定是虛妄之法!

  在夢境中,我們感覺上似乎不需借助任何因緣,四大自然而然地對我們失去了質礙和傷害的作用:我們可以隨心所欲地穿越山崖,和在虛空中穿行沒有兩樣;地球的引力也失去了作用,我們就象白雲一樣輕盈和自在;進入海底深處,我們就成了大西洋底來的人,在水中暢通無阻地呼吸,矯健的劍魚也無法和我們相比。而且,在白天是個瞎子,看不見任何東西,到了夢境中卻朝拜四大名山,五臺山那金碧輝煌的皇家寺廟,峨眉山那氣勢磅礴的金頂,普陀山的海市蜃樓與島上廟宇融為一體,九華山的地藏銅像、青松白雪,無一不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一個截肢的殘疾人,到了夢境中卻參加田徑比賽,在加油!”“加油!的呼喊聲中,他遙遙領先,第一個沖過了終點。

  又如一個對三寶生邪見,毀壞了根本戒,誹謗正法的人,應該說此生無望解脫,墮落地獄是在劫難逃了,怎麼還談得上弘法度眾生呢?可是偏偏在某一天的夢境中,他身披袈裟登上了法座,為成千上萬的弟子灌頂、說法、傳戒……原本在白天根本就無法發生的事情,在你夢境中卻成了事實。所以醒者說:這足以證明你是虛妄的!

  頌曰:

  何故恒時此不能。

  夢者也不示弱:未必!如果真正無因無緣就能在我夢境中顯現,那要麼每天夢境都能有上天入水等的顯現,要麼沒有一天夢境出現此類的顯現。但事實上,並不是每天都有,也不是日日均無,而只是偶爾出現,所以,你的話並沒有道理!

  夢境是阿賴耶種子現行而顯現的,在夢中之所以能有這些四大無礙的神通,也是因緣和合而出現的。就象一個根本不會游泳的人,他在某一天的夢境中能夠與海上的大浪搏擊,成為勇敢的弄潮兒;潛入海底,採取鮮豔奪目的珊瑚……這或許是因為他前生作過海上的漁夫,或許是他以往作魚的習氣成熟,或許是曾經看過科幻片……如是種種才使得他在夢境中能有如此的顯現。可是,到了第二天的夢中,他被獅子追趕,原本熟悉的小路竟然在眼前消失了,一條小河就橫在前面,看著水面的波浪,聽著由遠而近的獅子吼聲,他兩腿戰慄,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只好閉著眼眼憋足了氣跳進了河水,只撲騰了幾下,呼吸就已經窒息住了,頭發暈,身體漸漸下沉,大腦缺氧一片渾沌……因為天冷,他蒙著被子大睡特睡,才出現如此可怕的夢境。

  至於原本充滿邪見,譏毀三寶,毀犯屍羅的人在夢中為人講法灌頂、傳戒等仍可以從三世因緣來解釋!他今生是如此的與佛法不相應,或許是由於他前世某一次粗猛煩惱現行後,產生了強烈的邪見而導致的。至於他在夢境中作傳法之類的事,有可能是他前世習氣的現行……絕不是無因無緣就能產生的。更重要一點,這種顯現法不但在夢中可以出現,甚至白天也能現量讓人看見,就象文殊菩薩曾經加持魔王,讓魔王說法,結果魔王雖然還是魔王,但在加持之下,他不得不說正法,文殊菩薩對魔王如此,那諸佛菩薩對某一個罪惡凡夫作加持,使其夢中樹立法幢,又怎麼不可能呢?!

  總之,凡夫大部分所認為的無因無緣,其實還是有因緣的,只不過我們沒有足夠的智慧故無法了達。夢境中顯現是如此,白天也不例外,萬法皆仗因緣而生。

  頌曰:

  汝死之親仍有慈,本無之子亦有生,

  我則無有如是事。

  醒者振振有詞地說:在你面前,白天無法實現的事情都能發生,比如母親去世了三、四年,你在夢中見到她,她對你還是那樣地慈愛。你原本沒有孩子,但在夢境中卻出生了一個兒子。而在我白天的顯現中,已經去世了的人,今生一次也不會再遇見,而沒有的兒子,也不會憑空誕生,因此你是顛倒虛妄的,這一點勿庸置疑。

  在夢境中,能夠出現意想不到、使人瞠目結舌的事,而這些在白天是絕對無有發生的可能。曾經有一個人在幼時,父母就被冤家殺害了,他為了報仇,尋訪名師,終於學得超強的武功,等他從深山回到人間,才知道自己的仇人早已病死,連後代都沒留下。此生此世,無論是父母還是仇人他都無緣再見了。可是某一天的夢境中,他卻與他們相見了,而且更為戲劇性的是父親和母親成了他的冤家,為了奪取他僅有的一個兒子竟然用毒藥把他毒死,然後毀屍滅跡,至於那個他百般保護、最後仍被搶走的兒子,原來就是他的仇人,這種荒唐而可怕的事情,唯有發生在夢境中才有可能。

  頌曰:

  有者於有無助益,汝亦如何有子等。

  夢者也不示弱:如果我夢境的顯現(有者)不算有,對有沒任何助益,那麼你在白天怎麼算是有孩子呢——你白天的孩子也是顯現之法,和我夢中的孩子同樣沒有差別。在白天,哪里去找一個離開顯現的孩子!在夢中,顯現的孩子能夠出生,白天同樣如此;在白天沒有離開顯現的孩子,同理,離開顯現的孩子出生,在我夢境中也沒有如是事啊!所以我們兩個還是平等的,你的說法不對!

  死去多年的親人變成仇家,早已是白骨的仇人轉生為兒子,這些荒誕的故事,並不只發生在夢境中。從前,嘎達亞那尊者去化緣看到一施主懷抱著兒子,津津有味地吃著魚肉,並且用石頭打了正在啃食殘骨的母狗。尊者以神通觀察,發現那條魚是施主父親的轉世,那條母狗是他母親的轉世,前世殺害自己的仇人轉生為他的兒子來償還宿債。觀察後尊者說了這樣的偈頌:口食父肉打其母,懷抱殺己之怨仇,妻子啃食丈夫骨,輪回之法誠稀有。

  已死去的親人,固然夢裏能見到,白天時也能現量看見。近代禪宗高僧虛雲老和尚,在出生時母親就因難產而死,他自幼未見過母親。出家後,為報母恩,三步一拜千里朝五台,後來朝舍利塔,於禪房打坐時,於似夢非夢中見其母乘金龍而去。平生見母親,只此一回,而且見到之時,就知道那是已去世多年的母親!(詳細事蹟可見《虛雲和尚年譜》)此事完全發生在白天,而不是在夢境中。

  總而言之,白天的顯現法如果算是有的,那麼夢境中的所見也應該是有的;如果夢境的顯現為虛妄,白天的顯現也同樣是虛妄。兩者的關係是有則俱有,妄則俱妄,絕對是平等的。

  頌曰:

  死亡之人可複生,無者可變成有故,

  縱現汝前亦虛無。

  醒者咄咄逼人地說:已經死亡的人可以重新複生,本來沒有的可以變成有的,這些,在你面前雖然顯現有,但還全是假的,實際意義上並不存在,所以你仍舊是虛妄的!

  在夢境中,我們對各種顯現法同樣產生執著,但睜眼醒來後,了知它為夢境,執著也就消失了;而對白天的顯現法,固然我們在醒覺位時貪愛執著,閉上了眼睛,還是照樣對它們起執著。就象一個窮人,在夢境中得到了一個如意寶,他把如意寶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藏在家裏怕人偷了,埋在地下又怕雪豬子搬走了,頂在頭上又怕掉下來打碎,捧在手裏又擔心碰壞,最後,他想了一個方法,用刀割開自己的肚子,把如意寶放進自己的身體,然後又把肚子包紮好,為了佔有如意寶,他不惜忍受痛苦。每每隔著皮肉摸一摸那如意寶,儘管不舒服,他也心滿意足了……一旦夢醒,看到自己沒有一點傷痕的肚皮,他知道自己根本就從未得到過什麼如意寶,更遑論剖腹藏寶之事。可是,如果這個窮人在白天得到了如意寶,雖然他沒有剖腹藏之,因為他窮得連刀都沒有,於是他就躲到垃圾堆裏,懷裏抱著如意寶,縮成一團睡覺,雖然睡著了,但他卻時時唯恐別人來搶他懷中的寶貝,稍有風吹草動,他就驚醒過來。如是一夜,他驚醒了好幾次,最後因疲倦過度,他睡著了,但手指還是緊緊地握著如意寶,身體依舊蜷得很緊。進入夢境,他懷抱著如意寶,拼命地逃跑,而後面一幫強盜,拿著刀棒,喊著追了過來,他儘管跌倒幾次,但都努力做到肩膀和肘先落地,以至如意寶一直是絲毫未損……雖然擺脫了強盜,他卻不慎掉進了池塘,他也沒有用力撲騰,只是一再地浮出水面,兩手高舉著如意寶高喊:救命,救命……”等他醒來,看著懷裏的寶貝,一種似乎失而復得的激動使得他不禁哭起來了。

  又如一個人活得時間很長,親朋好友都相繼去世了,他晚年的夢境中,所見到的人絕大多數都是這些已死的人,可見白天的顯現就算是已逝去的故人、往事都還在影響著夢境。

  在醒者看來:夢境中的顯現法固然算有,仍然屬於虛妄,因為離開了這些顯現法(夢醒),對它們所產生的執著也就消失了;白天的顯現法則不但算有,而且是真實不虛的,因為不但在白天,甚至到了夢境中對它們還是執著不休……

  頌曰:

  死者它亦能現見,本無它者亦能生,

  於汝雖無亦似有。

  夢者輕輕鬆松地回答:在你醒者面前死的人,在我面前照樣能夠現見,在白天無法產生的到了夢境中就能產生,這些在你認為是沒有的,但在我而言卻都是真實不虛的,你不要太自信!我們還是平等的!

  一九九二年十月一日的夜晚,法王如意寶於夢境中跨越了從未見過的崇山峻嶺,來到了一個山洞前,見到了自己的根本上師土登群佩尊者(托嘎如意寶),容顏相貌與他當年臨近圓寂時一樣,沒有年輕也沒有衰老。法王啟問道:至尊上師,您不是早已圓寂了嗎?以前我們師徒二人訣別之時,我才二十四歲,現在我已六旬有餘,老態龍鍾,容顏衰朽——成了這副樣子。而上師您比過去卻顯得沒有年輕也沒有衰老,這是為什麼呢?上師老人家詼諧地說:你不要多加分別嘛,一切非是一切皆是,難道這個道理你還不懂得嗎?哈哈!法王說:至尊上師,最近以來我備受心臟病的折磨,想必對修行影響頗大。尤其是現在,難以確診的嚴重疾病正在發作,祈請您給我吹口氣加持一下吧!上師有些驚訝:喔唷,在所有的事情當中,你最關心的是你自己的疾病呀?法王慚愧地祈求:嗚呼大悲怙主尊,慈視無緣劣人我,雖長遠劫發菩提,然重自利我愧疚……”上師安慰說:沒什麼關係嘛,在菩提道的修行過程中,若遇違緣,那就披上鎧甲勇於正視。來、來、來,我們師徒二人碰碰頭,我給你念誦發願詞:一切染淨善資因,及為勝寶菩提心,汝心自然善生起,願成弘法度生業。一邊說著,一邊與法王碰碰頭,還十分疼愛地撫摸法王的臉頰……儘管上師圓寂多年,法王在夢中也還記得上師已圓寂,但上師依舊現量出現在法王的夢境中,上師的一切言行也都是真實不虛的。

  在很多凡夫的生活中,也會出現此類事,失去的親人陰陽相隔,今生已無法再見,但巨大的痛苦,使得生者往往把希望寄託在夢境中,渴求陰陽相通。就象中國古代的唐明皇,因為思慕死去的楊貴妃,結果于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正語時重見故人,留下了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盡時,此恨綿綿無絕期。的誓言。甚至有人在白天見不到鬼,到了夢境中,卻被魘住了,硬是有個披頭散髮的魔鬼壓著自己,用力掐自己的脖子,用力掙扎也動不了,開口也喊不出來,只有乾著急,好不容易才想到了念佛,心中默念幾聲佛後,鬼消失了,他也緩了半天才爬了起來,照照鏡子,脖子上留下了很深的指印,他不禁心有餘悸,原來剛才並不只是做夢,是真有鬼啊!

  《慈雲》雜誌二卷五期上刊登《發願吃素腿傷康復》一文,在一九四六年六月十八日晚九點,出家前的達航法師和同鄉張孝祥在上海南京路上山西路口步行時,不意駛來一輛風馳電掣的美國軍車將他們撞到費文元銀樓門口(由山西路口到銀樓門口步行也要幾分鐘)這時他倒不覺痛苦,(因陷入昏迷狀態)第二天一早才清醒過來,發覺已躺在廣慈醫院的病床上,全身動彈不得,忍著痛苦心裏默念觀音聖號。住進醫院直至廿四日上午只照過一次x光,什麼藥都沒服過,只知腿部是嚴重骨折,出院後去浙江寧波,聞名全省的傷科名醫陸銀華按摩後說:你的兩腿傷勢甚為嚴重,這要看您祖上的積德,現在先拿藥去服服看吧!大意說是祖上無德可能成殘廢了。他聽後雖然傷心,還是一心虔念菩薩的名號,回家後十幾天,兩足仍不能移動寸步,七月十二日午後由外甥二人攙扶面向洛伽山發願: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求菩薩加被,如弟子不成殘廢,就終身長齋,決不變心。當天晚上,睡著覺得有人在雙腿上推動,開眼看見自身躺在白天所睡的長籐椅上,對面端坐慈祥莊嚴的觀世音菩薩,雙手正在他腿上緩緩推動,他就問:大夫,我的雙腿會成殘廢嗎?(不稱菩薩而稱大夫,這是業障。)菩薩很慈祥地笑著說:你放心不會成殘廢的。聲音很清脆,這時他才發覺大夫的手很長,坐在對面能把手伸縮自如,一般人一定要站起來彎腰才能按摩,在他腿上又推動些時,他又睡過去了。第二天一早,不知怎地就輕輕鬆松地起床走路了。象這類夢中觀音菩薩救苦救難的事蹟太多太多,而且很多都是醒來後恢復健康。

  總之,夢者的理由也很充足:被醒者認為已死的人,在夢中能夠復活,在白天的顯現中無法出現的事,而夢境中可以發生,這些顯現法不但對夢者現量發生作用,甚至對醒者也能產生影響。所以醒夢二者依舊是平等的。

  頌曰:

  夢時縱享妙飲食,晨醒不能除饑渴。

  醒者說:在夢境中,縱然你享受甘美的飲食,但到了第二天醒來時卻不能真正解除饑渴,所以你是虛假的!

  有些道友對於新鮮蔬菜特別的執著。一旦到了冬天,大雪封山,車子上不來時,他們的痛苦就寫在臉上了。尤其是那些過午不食的道友,頭一天的午飯過後,要熬過了十七八個小時,才到第二天早上,高寒天氣使得他們在當天晚上肚子就咕咕叫起來,但出於對戒律的恭敬,他們充其量最多喝一點水,就帶著饑餓入睡了。在夢境中,雪停了,接著一連四五天都是晴空萬里,一天下午,裝滿了新鮮蔬菜的解放牌汽車鳴著長長的喇叭從山下緩緩地爬上來。那時,他剛剛下課,就百米衝刺一般地到了路口,用盡口袋裏的一點孔方兄整整裝了兩蛇皮袋,一路小跑地回到自己的小木房,同住的道友生火做飯,他就一心一意地配菜,滿含水分、碧綠的黃瓜、紅黃透亮的番茄、紫紅結實的蘿蔔、碩大的花菜、油綠的青椒……一陣又一陣的油爆聲,油煙彌漫在廚房裏,忙了近一個小時,七碗八碟終於都滿了:涼拌黃瓜、番茄湯、紅燒蘿蔔、青菜炒豆腐……就象沙漠中發現了泉水一樣,他已經兩個來月沒這樣開心地捧起飯碗了。當然他沒有狼吞虎嚥,而是儘量地細嚼慢嚥,(他一邊嗒嘴,一邊翻身,同住的道友還沒睡,知道他又在作美食夢了,索性把答錄機放在他頭邊,按下了錄音鍵……)這一頓午飯,他足足享受了一個小時,但還覺得意猶未盡,於是自嘲地說:留點胃口給明天早上。下午的課雖然他還照常聽,但腦子裏卻不時被明天如何做麻辣豆腐、爆炒羅蔔絲、紅燒花菜……”的計畫所佔據,以至於磁帶用完,答錄機自動關機的聲音都沒聽見。突然,一陣高壓鍋放氣的聲音從頭頂上響了起來,回顧四周,經堂裏只剩下他一個人,他猛地站起來。結果卻蹬掉了被子。強烈的日光燈刺得他睜不開眼來,道友已經把早飯作好了,見他醒來,打趣地說:怎麼,昨個夜裏又吃什麼好東西了吧!他臉一紅:你怎麼知道?”“你聽!道友邊說邊打開答錄機……“聽你那舔唇嗒嘴的聲音,怕是享受了一頓滿漢全席吧!告訴你!跟昨個一樣,還是稀飯、饅頭加辣醬,快,還有半個小時就上課了,起來吃早飯。經這麼一提醒,他發現自己已經很餓了,拿起一個饅頭就啃。

  頌曰:

  醒晝雖寢妙宮殿,不能抵擋夜夢雨。

  夢者說:你不要太自信!同樣的道理,即使你白天躺在富麗堂皇的宮殿中,也不能遣除夜晚夢境中狂風暴雨的襲擊。你白天的顯現對我夢境也起不到作用,也不一定是真實存在的!

  我們看到,在喇榮求學的很多道友的居住條件還是很簡陋的,但大家一心向道,也沒覺得有什麼艱苦。相反,那些大城市裏面的富豪,對於自己的別墅可以說是極盡裝潢之能事了:鋁合金門窗、柚木地板、紅木傢俱、空調、空氣清新機、電熱油汀……雖然是飄雪的冬天,別墅裏卻完全是五月的溫暖,這位老闆還在晚飯後打開冰箱來一根雪糕。據說是因為暖氣太大,空氣乾燥,所以要清涼——因為房間裏溫暖如春,不大會兒,他就鑽進了鋪著電熱毯、蓋著羽絨被的沙發床。這一下倒好,夢境中他竟然來到了夏日的海邊,陽光燦爛,椰林婆娑,他在巨大的陽傘下,一邊喝著果汁,一邊看著人們在淺水處游泳。不知不覺中,烏雲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太陽消失了,海面上掀起了大浪,陽傘象蒲公英一樣地飄上了天,沙灘上的人似乎都被風卷走了,一片空曠。緊接著大雨點就象石頭一樣地砸了下來,他爬起來想往回跑,在白茫茫的雨霧中,卻看不清道路。楞了一會神,大雨從脖子灌進去,再從褲腿淌出來,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幹處了,風一吹,他哆嗦得直打牙戰。這時,天色漸漸黑了,他也顧不過命來,只好幾步一跟頭地向回掙扎,轟鳴的雷聲就響在腦後……最後,他實在站不起來,索性就在已成了河渠的公路上掙扎著往回爬了。也不知在風雨中搏鬥了多少個小時,他終於到了自家的臺階前,喊了好一陣子,竟然沒有回音。他不知道在大雷雨中,他的聲音早就被淹沒了。拼足最後一點力氣,他翻進了鐵柵欄,撞碎了玻璃窗,倒在地板上,正在熟睡的家人驚醒過來,冷風從破窗子外往裏直灌,他們也都一個個渾身發抖,將他攙扶起來,他雖然渾身無力,卻對眾人大發雷霆:敲了半天門,喊了半天,沒有一個開門的,都睡死了!由於風寒侵入得很嚴重,不久,他就患上了風濕病,行動愈來愈不方便,唯有依靠止痛藥和中藥來減輕痛苦。每天,他都如屍體一般地躺在沙發床上,房間裏儘管佈置得四季如春,但他的心情卻始終象冬天一樣……

  頌曰:

  無實義自迷虛妄。

  醒者的嗓門一下子亮了起來:你的夢境中的顯現法,實際上並不存在,只是顛倒的虛妄迷亂之法!

  自認為抓住了夢者的把柄,醒者連珠炮一樣地說:你剛才舉的那個夢境,全部都是虛妄的,它並不存在于白天的現實之中!如果那個人醒過來,他會發現家裏的窗戶還是完好無損的,他自己的身體和從前一樣,哪有什麼風濕病,還要借助藥物減輕痛苦,他身上的衣服全是幹的,根本就沒有被水沾濕過!他的生活還是和以往一樣,完全是一種人間天堂的享受,怎麼會有痛苦呢?和他根本無法沾邊!你編故事的才華可真不淺哪!只可惜,現實恰恰相反,對此,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就象一個人,在夢中他得了膽病,結果他把白色的海螺看成了黃色。或是他在夢中患了眼病,看一切器物上都長有毛髮;其實他在夢中就知道海螺不是黃色,器物上也沒有毛髮,但這些還都是顯現在他眼前。他必須在夢境中把膽病或眼病治好,這些顯現才能消失,否則他見到的只能是黃色的海螺和有毛髮的器物。在醒者看來,夢中得病,因而所看見的迷亂顯現以及治好病後所見到的真實顯現等都是虛妄之法,因為他根本就沒有這些病,而夢境中的病,因病產生的迷亂顯現,在醒來之後,自會消失無蹤,而夢中治病,則更是多此一舉!

  頌曰:

  醒時饑等亦妄現。

  夢者依舊不緊不慢:你老人家面前的饑渴等同樣是顛倒的虛妄之法,到了我的夢境中,同樣蕩然無存。在我面前沒有無法遣除的饑渴,在夢境中享受美食時,哪有什麼饑渴感呢!所以你面前的饑渴等法同樣是虛妄的,請你老人家說話慎重一點,不要信口開河!

  就象我夢者先前所舉的例子,那個金剛道友在夢中享受美食,第二天醒來,他卻感到饑餓,這是正常的;他在白天吃饅頭喝稀飯,所遣除的只是他白天的饑渴啊!對我夢境,根本就沒有影響。如果這天剛好放假,他醒了,雖然很餓卻沒吃早飯,同房間的道友出去後,他又睡著了,結果他的夢境又繼續下去;他燒了一大碗很香的麻辣豆腐,又忙著爆炒羅蔔絲,紅燒花菜,三樣精緻的小菜上桌後,他又招呼道友買了十幾個花卷和一瓶可樂,他說:好多天沒這樣開心過了,趁著今天放假,該痛痛快快地樂一樂!冰涼的飲料,滾燙的麻辣豆腐,刺激著他的舌頭——‘好爽!,花卷包著蘿蔔絲又脆又香,七八個下肚,已經飽了,但他說:今天要吃個碗底朝天!好久沒打飽呃了!幾個飽呃過後,他呼了一口氣——‘好舒服!’”

  在夢者看來,在夢境中享受美食時很愉快,也很滿足,完全沒有饑餓的痛苦,故白天的饑餓只是醒者自己面前所存在的虛妄迷亂顯現,在夢者的境界中根本不存在!

  其實從業果的角度觀察,三界眾生的一切苦樂感受都是虛妄之法,全為習氣成熟的迷亂顯現。饑渴的痛苦以及遣除饑渴後的快感自然也不例外。比如餓鬼界,由於慳貪猛業的成熟,所以才顯現種種的顛倒迷亂境界。外障餓鬼百年不聞漿水之名,日日都在饑渴交迫之中為覓飲食而四處遊蕩。有時看到遠處有青青的河流,以僵直的肢體艱難地支撐著巨大的腹部,痛苦而疲憊地踉蹌奔去,到近前所有的水已枯乾,僅僅剩下河灘。有時從遠處看到果實累累的綠樹,也如前一樣前去,到了近前卻成了一片焦木。而內障餓鬼,口如針眼,咽喉細如馬尾毛,水難下嚥。即使有少量進入咽喉,但亦無法滿足它們那大如盆地的腹部,腹內稍感飽滿,到了晚上又要感受腹內心肺燃火的痛苦……所有這些業感境界並非堪忍實有地存在,其實它和夢境一樣都是虛幻不實的,一旦轉生餓鬼界的業障消盡而得以超升,那麼這一切內障、外障的迷亂境界刹那之間就會如夢醒一般蕩然無存。

  作為人,白天的饑渴同樣也是業障習氣的迷亂顯現。中國古代的曹操帶領大軍出征,那時剛好六月天,天氣很熱,一個上午下來,士兵們都非常口渴,但高山之上找不著一絲泉水,曹操說:前面不遠處,就有一片梅林,等一會,大家可以去摘新鮮的梅子來解渴。因為梅子很酸,士兵們聽後,口中都湧出唾液來,口渴也都解除了,其實前面哪有梅林呢!

  曾經有人行腳,也是一路找不著水喝,最後在荒郊野外,借著星光,找到了一個水坑,一夥人痛飲一番,覺得水坑裏的水又清涼,又甘甜,比醍醐還要沁人心脾呢!第二天曙光初透,他們才發現,那是一個污濁不堪的髒水坑。如果這時讓他們去喝同樣的水,恐怕噁心得難以下嚥吧!所以白天的苦樂感受也都是唯心幻現的,並沒有實有的自性。

  頌曰:

  夢現醒時知為假,夢時不知醒現假。

  醒者說:晚上做夢後,到了白天只要回想一下,就可以了知夢為虛假,但白天的顯現,晚上做夢時根本不知道它是虛假的。因此夢境的顯現法是虛假的!

  無論是善妙的夢境還是恐怖的惡夢,世間的愚人都能在醒覺的狀態下了知其為虛假;有些凡夫儘管非常聰明,但對白天的顯現法都和愚夫愚婦一樣非常耽著,根本就無法理解它也是虛幻不實之法。

  就象有些初學者,由於世俗習氣染汙得比較深,儘管每天白天都很精進,但夢境中的顯現仍舊大多是惡劣習氣的反映:在夢中殺生,說粗惡語,生強烈的嗔恨心……一旦夢醒後,他一方面很懊惱——自己的業障太重,另一方面又很高興——這些惡行幸虧只發生在夢中,完全是虛幻無根的,一陣短暫的情緒波動,幾分鐘後就會平靜下來,他更注重這活生生真實的白天,倘若白天殺生,說粗語,發嗔恨心的話,結果就不可收拾了!決不象剛才——睜開眼睛夢境就煙消雲散,輕則在大眾前懺悔,重者可能就被驅擯出佛學院了。

  凡夫眾生在做夢時,不知道自己在夢境中,總認為還是醒著的,因此把夢境中的一切都執為白天的顯現一般,以至於在夢境中處處耽著,夢見悅意之事則狂喜不已,夢見違緣痛苦又煩惱難耐!更不用說還能在夢中洞知白天的顯現為虛假的了!這主要是因為第六意識的明瞭意識落入昏沉,只有獨頭意識起作用,對夢境本身都無法如理觀察,也就更不可能超越夢境去觀察白天的顯現法。

  頌曰:

  由夢能知醒現假,醒時于夢有何害?

  夢者照樣不卑不亢:晚上的夢境在白天不存在,所以你認為它是虛假的。同樣,你白天的顯現在夢境中也是不存在的,對夢境並沒有什麼損害和助益的作用。如果我夢中顯現為虛假,你白天顯現同樣不是真實的。如果你認為你是真實,也必須承認我是不虛妄的!我們還是平等的!

  白天的顯現法同樣是因緣集聚後虛妄的顯現法,非為真實,否則它應該在夢境中無欺地顯現。有些病人作過手術,麻醉藥效期過後,傷口很痛,以致於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然而當他身體太過虛弱疲累而進入睡眠時,他在夢境中通常都忘了自己傷口的痛疼,往往等到從深度睡眠狀態進入到醒前的淺度睡眠狀態時,由於身識的作用,他才又感覺到刀口上火辣辣的痛,以至於在哎喲的呻吟聲中醒來。

  有些道友沒答好上午的講考測驗,以致於一天的情緒都很低落,甚至帶著懊惱鑽進了被窩。但一入夢境他心頭的愁雲憂霧已被一掃而光。夢中由於殊勝的緣起,上師特意為少數弟子灌大圓滿頂,並親自為弟子作加持,當他來到上師面前獻上供品時,上師慈祥地用手摸頂。在歡喜、感動、崇仰的交織中,他流出了晶瑩的淚珠。醒夢互隔,心情迥異,此刻的他已記不起自己白天講考錯誤的尷尬場面。

  總之,醒者儘管對自己的顯現法很執著,但由於它沒有堪忍的體性,只要因緣不具足,它就永遠無法進入夢境,因而觀待于夢境,白天的顯現法並非真實不虛。阿底峽尊者說過,夢的比喻很殊勝,通過白天對夢境中色、聲、香、味、觸、法的觀察,得出其為虛假的結論,由此進一步觀察發現白天的色、聲、香、味、觸、法的顯現同樣也是虛妄不實。

  丙二、智慧大王派遣妙慧作出公正裁決

  分四:智慧大王派遣妙慧審判員,總說裁決結果,分別作出獎勵與懲罰,對二者作教誡 。

  丁一、智慧大王派遣妙慧審判員

  頌曰:

  此後智慧大聖王,派遣妙慧審判員,

  於彼諍論二者言,汝等如此之諍辯,

  具有眾多已足夠,我為汝二作裁決。

  正當醒夢二者諍辯不休時,三世諸佛智慧總集的文殊大智聖王洞察緣起,派遣了一位妙慧審判員,來到了他們的面前,一板一眼地對諍論的雙方說:若要依隨你們各自的分別念而辯論下去,還有很多很多,可能會沒完沒了。但通過你們方才所辯論過的內容,就足夠作出誰對誰錯的裁決來。我會公正處理這場諍辯,正確者給以獎勵,錯誤者則要受到懲罰。最終消除你們之間的分歧!

  丁二、總說裁決結果

  頌曰:

  汝二亦真亦是假,未加觀察悉皆真,

  若察一假餘亦假,其實彼此是平等。

  你們二者觀待各自而言都是真的,但觀待實相本性而言都是虛假的。

  在未加觀察的情況下,因為習氣成熟的緣故,在夢境中被動物傷害時仍會感受痛苦,站在山頂上仍會感到恐懼……這與白天的境界一樣,都是真實存在的。如果稍加觀察,我們知道夢中的境界醒後即消失無跡,而白天的顯現在夢中也不可能再現,所以二者都是迷亂顯現的虛妄法。至於從法界勝義本性的角度來看,夢境與白天的顯現法均為遠離一切戲論的大空性,是平等無二的。

  所以,從各方面觀察,醒夢二者沒有任何區別:暫時來看,二者均為真實之法;究竟觀察二者皆為虛妄。而片面地判決一方真實獲得勝利,另一方虛妄遭到失敗是不對的。

  丁三、分別作出獎勵與懲罰

  頌曰:

  雖然汝二悉非真,夢自許現是虛妄,

  是故公平又正直,醒者本妄拒不許,

  堅執不舍當懲罰。

  雖然醒夢二者皆是無明習氣的虛妄顯現,但觀待醒者,夢者比較公平正直,因為它醒後承許自己為迷亂虛妄之顯現,而且它還告訴醒者,白天也為迷亂虛妄之顯現;至於醒者卻不太公正,它不但不承認自己是迷亂的顯現,而且特別堅固不舍地執著自己是真實無偽的。依此而產生堅固的俱生執著,它是輪回的根源,貪嗔等煩惱的基石,一切痛苦的生處。因此,我妙慧審判員判決醒者罪過很大,應該立即加以懲罰。

  看到這裏,我們不應該泛泛地從文字上滑過,應該對照自己的相續,如果和醒者一樣,把白天的種種顯現執為實有,縱然聽聞了很多般若空性的教義,依舊堅執不舍自己的錯誤觀點,就應該受到懲罰。其實不用審判員來懲罰,他已經在自己懲罰自己了。試問,一個對外境顯現法特別執著的人,怎麼能夠活得自在呢?一句讚美,也許能讓他幾天飄飄欲仙;而不留意的一句忠告,就將他投入到沮喪的深淵;對於過去他總是於心不甘同時又時時懊悔;對於未來,他有太多的異想天開;至於現在,他卻又無所事事如行屍走肉……凡夫都是這樣,被業力牽引得喜怒無常,煩惱滋生。明明自己很痛苦,是業障凡夫,卻一開口就振振有詞:我好自在喔!我活得很實在!我想哭就哭,我想笑就笑……”在有智慧的聖者看來,這和瘋子有什麼兩樣呢?

  頌曰:

  夢雖大癡然正直,醒雖精明實大愚,

  僅因習氣固弱別,彼二各果現無別,

  今須隨順夢者後,見解行為應一致,

  言畢以繩縛醒者,將彼付於夢手中。

  在我看來,夢者的確很愚癡,它不但不知自己已入夢境,而且正做夢時又將夢境中的種種顯現執為實有而妄起貪嗔,真可說是夢裏猶做夢,癡上更加癡。但它還是比較公平正直的,它能夠在醒來後知道夢境是虛妄的,承認把夢境執為實有的錯誤,它能實事求是地面對自己,這一點很不容易。至於醒者表面上看來聰明伶俐,它能指出夢境的虛妄,並且立場堅定地申明白天的顯現與夢境有天壤之別,是實實在在的堪忍法,而且言之確鑿,似乎很有道理。實際上它卻犯了聰明反被聰明誤的錯誤,是真正的大愚癡。較之夢者,這是對證悟無生大空性阻礙更大的實執分別心。它越執著於自己的真實不虛,完全不同於虛妄無實的夢境,就越與法界的本性背道而馳。在聖者看來,它引以為自豪之處恰恰也就是它的可憐與可悲之處!

  因為醒者夢者都是習氣的迷亂顯現,無堪忍自性,而醒者的習氣堅固,故凡夫對其顯現法實執較強,而夢者的習氣比較薄弱,其顯現法存在時執著得比較淡薄,二者僅此差別而已。要知道在聖者的境界裏,萬法皆如幻如夢,平等一味。

  《華嚴經·十忍品》中雲:菩薩了世法,一切皆如夢,非處非無處,體性恒寂滅。諸法無分別,如夢不異心。三世諸世間,一切悉如是。夢體無生滅,亦無有方所。三界悉如是,見者心解脫。夢不在世間,不在非世間,此二不分別,得入於忍地。譬如夢中見,種種諸異相,世間亦如是,與夢無差別。住於夢定者,了世皆如夢,非同非是異,非一非種種。眾生諸刹業,雜染及清淨,如是悉了知,與夢皆平等。菩薩所行行,及以諸大願,明瞭皆如夢,與世亦無別。了世皆空寂,不壤於世法。譬如夢所見,長短等諸色。是名如夢忍。因此了世法,疾成無礙智,廣度諸群生。修行如是行,出生廣大解。巧知諸法性,於法心無著。

  如果修行者如醒者一樣有強烈的執著,以迷亂癡心妄分孰真孰假,這是與本來平等一味大空離戲的法界本性相違的顛倒分別,會對修行造成嚴重的障礙,故不得不對醒者你作出懲罰。薩哈尊者雲:雖芝麻許執,其時唯生苦。你從今以後,必須隨順在夢者之後,對於萬法如夢的理論必須產生定解,然後行為與見解相一致,一心一意地修持。

  話音剛落,妙慧審判員就用正念的繩子將醒者捆了個結結實實,然後將它交給夢者。

  看到這裏,我們要反問自己:在一天當中,我們究竟有幾次把正念的繩子拿在手裏了?至於說將白天的諸法觀為夢幻,可能也只是停留在口頭上,嚴格地檢點,太多的凡夫每天都活在實實在在的貪嗔癡等邪惡分別之中,與佛法未沾上邊,根本就談不上正念了。至於學佛的人,如果每天還是生活在由實執引生的貪嗔癡等煩惱無明中,那就未免太辜負佛菩薩祖師們出世的悲心了。

  人生命運之神的關照往往出其不意,盛極而衰,否極泰來,禍福交替,凡夫人遇到順境往往得意忘形、縱情放逸。等到福報享盡、違緣現前時,大多喜歡怨天尤人:別人如何如何,環境如何如何,才使得自己這樣。面對人生的種種窮通逆順,真正的內道弟子應該如何把持正念呢?

  首先要有誠信因果的正念。在順緣具足、福報現前的時候,應想這是往昔善業的果報,現在若不精勤行善,等前福享盡,惡業成熟必定會感受難忍的痛苦。如果外境違緣重重、內心煩惱熾盛,這時應該反躬自省:因為我累世的業障才感得今生如此的果報,如果再繼續隨業流轉下去,只能是一世不如一世,在輪回中永無出期。趁著現在還有少許善根福德因緣,更應該加倍努力,才有轉變命運的可能。如是則兢兢業業斷惡行善,不以善小而不為,不以惡小而為之。了知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不再向外馳求。

  其次要有人生如夢的正念。對於人生的種種順逆境界,應該時時觀想:這些現法都是虛妄假立之法,沒有絲毫堪忍的自性,正顯現時當體即是虛幻。如《大圓滿虛幻休息》所雲:諸法自性如夢者,即顯現時無稍體,不舍形相顯不滅,本為虛誑理空性。若善觀察非真妄,非有非無離性邊。如是于一切時、一切處、一切順境逆緣,吃飯穿衣、行住坐臥都應作夢中想,感受安樂時應想這夢中之樂有何可貪,感受痛苦時應想這是在夢中受苦並不實有……這樣久而久之,自然會體會到人生確如夢幻空花,本來無可把捉,從而看破放下,不再取捨執著,從此可做一個無貪無嗔的無事道人了。

  作為初學者,往昔的惡業習氣還很猛利,稍不注意,粗猛的煩惱就會現行,還會隨順自己的習氣,給自己找臺階下,這就等於雖然找到了正念的繩子,但卻抓不住,時時脫手,很多修道人,這一關打不破,認為自己業障太重,無法上進,於是停步不前。其實這時更應策勵自己,勇敢精進,只要堅持不懈地常提正念,百忍不隳,定能衝破難關,更上一層樓。

  丁四、對二者作教誡

  頌曰:

  汝二莫諍應相合,違逆三界痛苦因,

  合和引導三世尊,善解此二得利益。

  你們兩個再不要諍論了,應相互團結,尤其是醒者,不能再顛倒執著自己的錯誤觀點。中峰禪師雲:大夢宅中無一法,於無法處有千差。看似有差別的醒夢兩種顯現法,其實都是習氣之顯現,都是無實有之法,二者本來平等,根本就不存在諍辯之處。以往你們沒有互相溝通,各執已見,不能做到醒夢平等如一,所以實執難斷,遇到境界仍然起惑造業,以致流轉生死,備受痛苦。如果你們二者見解行為相順,了知夢醒之顯現為平等無生的假立緣起法,自然於紛紜境現之中,能知其虛幻而不妄起貪嗔實執,也就不會隨境遷流而造業,久久如是覺照不迷,實執定會由重而輕,由輕而漸盡,最終獲得引導三世眾生的究竟佛果。清涼國師雲:如是自在,皆由如夢。

  明白這個道理:在不作觀察時,你們二者都是真實的,是平等的;在作觀察時,你們都是假立的,還是平等的。這對你們暫時與究竟皆有莫大的利益:暫時離苦得樂,究竟成就圓滿佛果。

  通過審判員的分析、調解,夢醒二者的想法漸趨一致,他們各自思忖。醒者想:往昔我由堅固的實有執著,顛倒妄執白天的一切內外顯現是真實堅固恒常的,故而沉溺三有苦海之中備受諸苦,現在通過和夢者的辯論與妙慧裁判員的教誨,我真正明白:現在我的身體、受用、一切親眷及山河大地虛空日月乃至種種心念都是夢中之法,正顯現時當體虛妄。就象《次第集》中所說:諸種身及諸受用,所有顯現諸一切,明朗顯現無自性,如同虛幻及夢境。夢者也想:我由於深厚的無明以睡眠為緣而顯現出各種迷亂夢境,當它顯現時我把它當成真真切切的存在,被夢景所左右,毫無自在。當我醒時方才知道它是虛妄假立的,所以我應如醒者一樣經常處於清醒的狀態下,當夢境正在顯現時,我應當下明知這是虛妄,所以任你顯現我自巋然不動。

  夢醒二者此時心投意合,而達到醒夢無二平等。故爾白天知如夢如幻不為實執所制,為消盡夢顯而時常串習無實如幻,並不離如幻的心境修習如幻佛法,誓斷如幻之惡,誓修如幻之善,誓度如幻眾生,誓成如幻佛道,其樂融融。夜晚于朗朗明知的心態中,縱然顯現千差萬別的法即時覷破,以明覺之夢心自在改變夢境,任運消除噩夢,任運顯現善夢,于夢中自在成就種種幻身,作種種佛事,成辦息增懷誅四大事業,最後將一切夢顯消於虛空之中,安住明淨之境。長此以往必能悟入夢裏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之境。如《華嚴經》雲:一切諸法,虛妄不實,速起速滅,無有堅固,如夢如影,如幻如化。誑惑愚夫,如是覺者,即能覺了一切諸行。

  《宗鏡錄》雲:昔人雲:修習空華萬行,安坐水月道場,降伏鏡像天魔,證成夢中佛果。意雲若因若果,皆眾緣生,如夢幻故。是以若實若幻,皆是一心。以實是心之性,幻是心之相。以因了相虛,見自心性時,是得道之處,故雲道場。如是解者,舉下之間,無非道場矣。則念念皆成無盡法門,念念悉證法華三昧。

  此如夢如幻的修法不同于一般的朝山念誦、修塔蓋廟等著相修行,因其未以如夢如幻的定解攝持,終屬世間有漏善法。而如夢如幻的修法則與輪回根本的實執直接相違,依之可斷輪回之根,現前無生法忍。故遠非前者所能企及。以如夢如幻的定解而修,在白天大悲心智慧等功德如潮水般湧現,時常安享輕鬆自在的法味,夜晚漸次消盡噩夢,顯現吉祥善夢。

  丙三、醒夢和合

  分三:醒夢息諍心意成一,唱醒夢一如之金剛歌,醒夢成一體,一體融入虛空。

  丁一、醒夢息諍心意成一

  頌曰:

  至此二者方醒悟,了知彼此無差別,

  相互見遇等視之,此後頓息妄紛諍,

  二者心意成一體。

  妙慧裁判員講完了殊勝教言後,醒者與夢者在互相觀察時,再也不會生起以前唇槍舌劍的辯論,二者非常團結,如水乳交融,同味同色,平等一如。

  醒者認識到:自己以前認為醒夢有很大差異,由此執著而說了很多與理相違的戲論,這是非常不對的。如今了知白天的顯現與夢境無有差別,對白天的親怨產生貪嗔,以及為了財色名利等上下鑽營,而所作的一切沒有一點實質性的意義:一旦無常到,方知夢裏人,萬般將不去,唯有業隨身,在虛妄無實的夢幻人生中醉生夢死,所感得的果報,必然是沉溺輪回,永無出期。所以當如法王如意寶所言:貪著現世無法緣,享受欲樂增貪心,利樂稱譽求不得,如夢買賣故捨棄。

  夢者也同樣在思維:僅僅是在夢醒之後了知自身是假立的還不夠,由此並不能有相當高的證悟境界。如果在做夢時就能了知當下的境界皆為虛妄:如山河大地等的顯現法在夢中本來就是虛幻無根,明白此,對於證悟如幻如夢的本性則有莫大的利益。

  作為修行者,要對白天的顯現法亦如夢如幻的道理,反復思維,多多觀察與體驗,就象正念之繩在手,必須將醒者捆綁得很結實,絲毫不加以放鬆一樣。如是思維觀察純熟後,對白天諸多顯現自然不易產生實執分別心,煩惱會逐漸減輕。因為串習力的加強,漸漸在夢境中對諸種顯現也能較少耽著。這就象繩子雖然還在手中,但因為醒者已逐漸調順,故不再要用力牽引以防掙脫了。一旦對醒夢二者皆如夢如幻的本性不須作意而能任運現見,則不但在白天了知諸法虛幻,夢境中亦能不失正念,這樣,就等於二者完全協調一致,醒者身上也不需要再捆繩子了,夢者也覺得手中再拿繩子已是多餘,醒者很輕鬆地安住於夢者的境界,夢者則無需功用就安住於虛幻無生的境界中,這樣二者已成無二無別,融入一致了!當然這還只是剛剛進入修行的正道,至於今後的境界,尚有九曲十八灣呢!

  此下主要依靠隨理唯識的不共究竟觀點把一切顯現法抉擇為各個眾生的分別識之自現或唯識的本性。唯識不能僅落在口頭上,需要通過名言觀現世的殊勝量來抉擇並引生堅固殊勝的定解,通過比喻可以了知,醒者的一切顯現法都與夢境之顯現平等,心外之境根本無微塵許的法存在。

  在建立隨理唯識的觀點之前,首先破小乘經部觀點,因其觀點在小乘中屬較高的層次,破斥了它,等於小乘的觀點均已被破斥,同時又因小乘已將外道以及凡夫的邪見破斥無遺,故在此亦等於將凡夫及外道的觀點均加以破斥了。小乘有部、外道以及世間凡夫大多認為見色法不是眼識,而是眼根直接見異體之色法,若是分別心見,應對色法通徹無礙而見,如無礙能見山背面的法等。

  小乘隨理經部的觀點在很多因明的書中講,它承認外境的微塵為實有法,微塵與識是他體之法,識所見所聞等的所緣相,依靠實有的微塵產生(生相同決定理論)。

  生:與眼識同時產生的所緣相,依靠前一刹那色法之微塵為因,第二刹那眼識同時產生出所緣相,所緣相不是分別識本體,亦非微塵,是微塵的影子,微塵本身是不能被看見的隱秘微塵法。

  相同:所緣相與外境之因的微塵相同(如模子與擦擦相、印章與印鑒)。如無外境微塵,則所緣相根本不見,猶如虛空。

  決定:沒有外境的微塵,就決定沒有識的所緣相,有外境的微塵,就決定有識的所緣相的顯現。

  在《瑜伽師地論》《唯識二十頌》中,已抉擇了無獨立的外境之塵。法稱論師在《釋量論》中廣破了生相同決定的觀點,這個理論也叫破生相同決定之理論

  破生:依前面的因產生後面的果,並不決定有獨立於識以外的法存在。若依前因產生後果,若決定能明知。如眼識相續產生時,後後的眼識依靠前前的眼識而產生,則前前之眼識應成不依識之外境微塵色法而產生後後之識。

  破相同:與眼識同時的外境所緣相具有:粗,有分析、形象、無獨立、眾多他體存在,能詳細觀察等特點;外境隱秘的微塵色法具有:細、無分析、無形象、獨立、別體、不能詳細觀察等特點。

  此二者相同在何處呢?而且粗的所緣相眼識前能見,細的微塵色法眼識前不見。如果暫時有個相同的因果關係,那麼一切所知法應成一體,因為所知角度而言可說是相同故。又應一切眾生應成為一體,因六道中人與非人都是眾生故。若外境微塵與粗的所緣相相同,成為能了知的根據,則同一母親所生的雙胞胎應互相感受覺知。

  破決定:小乘隨理經部反駁雲:由生與相同其間有個不共關係而決定,故無上述分析的太過。對曰:縱然生與相同有不共的關係,仍舊推斷不出單獨外境微塵色法本體存在的結論。就象取(持)藍色眼識相續產生,後後依靠前前所產生,前後相同,無前就決定無後,依此並不能推理出單獨的外境微塵色法。

  六道凡夫眾生因未通達唯識的見解,往往將能取之識與所取之境執著為異體的兩種法,所取之境無了別之識的體性,而且有形象、顏色、微塵存在的實有。識與外境的體性有很大的差別,二者根本不一樣,能取不是所取,所取決定不是能取,眾生因為分別二取的執著而產生二取的顯現,沒有唯識的見解與修行,無法解脫邊執。

  隨理唯識宗的見解:遍計的能取所取均為無生大空性,在名言諦中是無二一體的法,也就是說外境的所取與能境的識是無二一體。即心外無境、境外無心。

  能取所取一體的關係:所取的色聲香味觸法都與眼等識成一體。例如通常看色、聽聲、嗅香等不需要問別人,不需要比喻抉擇,眼耳識等自身就能夠明瞭見聞,除此以外沒有單獨的外境。(不能如是通達者:所有的外道,世間凡夫的執著以及小乘有部經部的觀點)凡是心識前顯現的都是心,識前顯現的寶瓶、柱子等萬法均是唯識的體性,一切所取的所知與能知識無二,都具足了識的定相(體相)。若具足知言解義者均名為人一般。心識體相:如《入中論》雲:各別了知境,是為識自相。

  識明知之法,決定是分別心的體性,猶如痛苦安樂自己明知,不存在於外境。凡是分別識明知覺受或心前顯現的法,在識明知後能夠了達。若遠離明知,識無法了達,則看見寶瓶的眼識前之寶瓶不是識,單獨有個外境寶瓶。寶瓶法上無識的明知體性,識法上無寶瓶的微塵體性,一非明知,一為明知,二者相違異體,相違異體之法怎麼明知與覺知呢?這樣根本不可能,猶如黑暗與光明一般。

  心的自相不會遠離明知,其前遠離識體性的微塵法,無有能覺知的機會。故眼識前所現的寶瓶之所緣相,於分別識自體之外不可能存在。能取之識與所取之法若不相同,則無法明知所知法。能取識與所取之法成無二一體,才能分別明瞭所緣境。然而下劣凡夫因無始以來對外境有獨立色法的深重執著,如飲重毒,長時不能痊癒。若能取之識與所取之法兩者為無關係的他體法,則不成所知與能知,不能明知與被明知,否則有寶瓶知柱子,柱子知寶瓶的過失。

  故能取所取若無同體相屬(相屬之一種,體性同一的關係。如實有法與瓶和瓶與瓶之反體,皆體性同一而反體各異。若無實有法則無瓶,無瓶則無瓶之反體)的關係,就永遠無法了知覺知所緣境。總而言之,心前現量看見、現量顯現或現量覺受的一切法都是明知分別識的體性。

  通過隨理唯識的理論觀察,需系統抉擇:白天與夢境都是唯識自現(一切顯現為識的本性)。為了大家能夠深入理解,下面將反復用夢境與白天的比喻來對照說明。

  首先要建立:白天所見的正面的人,此時只能有眼識所現見的正面形象,而不能說有眼識未見的背面以及表皮以下的內臟、血脈、骨頭等的存在。若不如是理解,則隨理唯識的真正不共觀點並未通達——認為眼識以外有單獨的色法存在,則與隨理唯識的不共觀點相違。對這一點,凡夫會認為大錯特錯,同時亦不可理解:此人一轉身,他的背面就能夠現見,怎麼說沒有背面以及皮下的內臟器官呢!這根本就與事實相違嘛!?對此答曰:夢中見到正面的人之時,眼識只能見到他的正面,(此人也只有正面),而不可能見到他的背面以及內臟,因為夢境的顯現法均為分別識之自現,如果夢境中存在分別識未見的色法(背面與內臟),則此法應超越夢境而存在,但夢醒之後,又有誰見到了夢中所見人的背面與內臟顯現在眼前呢!夢境中的人轉身,同樣亦是夢者的分別識的自現,由於習氣成熟,自然就能見到分別識自現的夢中之人的背面了。而且要了知,無論是夢中人的正面形象,還是他轉身後的背面形象以及能見的眼識都是唯識自現,但由於凡夫執著二取習氣之等流,故有了能見之眼識與所見之人的二取分別。至於談到白天亦是同理,只是凡夫對白天諸多顯現的實執,以及執著二取的習氣特別堅固,故一時難以理解。需知:白天所見的顯現法亦和夢境中一樣,僅為眼識所自現的表層色法,正面的人只有其正面,故眼識只能見其正面,(至於認為他有背面、內臟,並非是眼識所現見,而是內心的分別執著所增益產生,倘若白天真正有超越眼識所見的背面與內臟,則應當在閉上眼睛後現見此等色法,但這根本不可能)至於白天所見的人轉身,我們現見他的背面,同樣還是眼識習氣等流的自現,與夢中無二無別。可以肯定地說:白天所見人的正面形象,是眼識的幻化習氣之自現,實際上與眼識無二無別。

  為了拍攝護生的錄影,有人曾去過屠場,看見殺犛牛的慘像,尤其見到割開喉嚨,血從血管裏噴出來,以及剖開表皮後,見到裏面的心臟、肺、肝、膽、腸等,很多人都閉上了眼睛,有的甚至嘔吐、流淚。在這裏我們要告訴大家:犛牛在被殺之前,只見到它的外在形象——這是我們眼識的自現,至於表皮下的血脈心臟、肺、胃、腸、肝膽等內臟,在此時可以說連極微塵都無有存在,因為眼識並未現見,對此若未產生定解,則說明沒有建立隨理唯識的不共正見。有人會提出懷疑此時所殺的犛牛,哪會只是一層表皮,很多人殺犛牛就是為了獲得它的內臟,如果說犛牛只有一層表皮,誰會去殺它呢?而且殺犛牛只要刀一割下去,血就會噴出來,剖開表皮後,內臟都能現見,怎麼能說沒有內臟呢?真是天大的笑話!對此答曰:夢中看殺犛牛,首先所見的必須是只有表皮的犛牛,而見不到它的血與內臟,否則這些血與內臟成了超越夢中心識自現的色法,如此則在夢醒之後亦能現見!故在夢境中首先所見的只有表皮的犛牛是心識習氣的幻化自現,等到習氣等流成熟,則自現為有屠夫拿著刀割下去,第二刹那,心識習氣自現的血就會噴出來,最後自現的屠夫用刀剖開牛肚子,習氣成熟自現的內臟就呈現在心前了。同理,白天所殺犛牛的血、內臟在眼識未現見時連極微塵許亦不存在,因為它們是眼識幻化的自現,與眼識無二無別,並未超越眼識而存在。

  有者反駁說:雖然眼識未見肺和心臟,但通過外在鼻孔氣的出入,以及寸關尺上脈管的快速跳動可以推知裏面有肺在呼吸,同時心臟很痛,不只一般人這樣認為,很多世間名醫都是如此診斷病情的呢!怎麼能說沒看見就不承認表皮下有肺、心臟呢?對此答曰:此也不定,所見別人的呼吸與血脈的跳動,仍舊是我們阿賴耶識習氣成熟的顯現,故能現量自見,不是遠離分別識體性之外單獨有個肺、心臟能產生呼吸與脈動。所以按究竟觀點來說,除分別識習氣顯現之外,外面根本沒有一點點病;否則,我們在夢境中見到別人的呼吸、脈跳其因是在何處呢?難道說有個遠離了夢境中分別識所自現的獨立色法的肺與心臟在發生作用?對白天亦應如此理解:通過對分別識自現的出入氣、脈跳的分析,得出了分別識自現的肺炎、心臟病的結論。對於夢境我們應清楚:能取所取在夢中為一體,因為無明而一法幻化為兩個反體,凡夫對此執著為有外的所取與內的能取之他體之法,由此而引發種種貪嗔煩惱,從而與法界無二無別的一體本性更加遠離,其實無論能取與所取皆為分別識的自現。

  有人置疑:如果白天的一切顯現法只有眼識見到的才是存在的,那麼很高大的一座山,我們只看到它的南面山坡,它的背面以及內部都不存在,難道不就象一張薄紙了嗎?我站在經堂頂上,等於站在一層薄水泥上,它的正面、背面、側面以及內面怎麼會沒有呢?我走路時,只看見自己的腳背,看不見腳底,應該腳背象一張紙貼在地面上才對呀!巨大的石頭,只是很薄的一層石灰質,一拳就應該打爛它。熱水瓶成了一張鐵皮。河水應該不深,只有表面的一層水分子,扔一塊石頭,它不可能沉下去。到了陰雨天,就沒有了太陽……而其實呢,一座山那樣高大,凡夫誰能推得動;從經堂頂上下來,轉了個圈,什麼正面、背面、側面都看了個清清楚楚;走路時,腳背並沒有貼上地面呀;一拳打到大石頭上,可能打爛的只是拳頭而不是石頭;熱水瓶裏能倒出開水;不會游泳的人到了河裏照樣一沉到底;陰雨天一過,太陽不又出來了……對此答曰:在夢中所見的高山除了自現之外的極微塵之法,均不能承認,就當時夢者的正確觀現世量角度而言,所見的高山僅僅是眼識自現的南面山坡的一層綠色,至於其他方位以及內部,連微塵許都不存在,餘此類推。夢者如此,醒者之前亦不例外。

  又問:每一個眾生分別識之自現以外單獨他體之法是否根本不存在?若不存在,則一個眾生感受痛苦,另一眾生感受快樂,以及佛的智慧等都混雜一起成一個法了。答曰:無此過,隨理唯識的大智者法稱論師于《他續成立論中》講到:識以外的色法不存在,六道眾生各自相續均為他體存在,佛的相續與眾生的相續亦是他體。就象同樣是水,人見為水,鬼見為膿血,天人見為甘露,佛見為法界本性。另外同樣是不淨糞,人見了厭惡,而豬則歡喜。同樣是生活,有人追求世間八法,名聞利養,有人則甘於淡泊,平凡一生,甚至有人捨棄一切出家修道。同樣是修學佛法,有人偏重聞思,有人著眼戒律,有人好打坐,有人願多修加行,有人則嚮往大圓滿、大手印、大中觀……如是等等全部都是因為習氣顯現而產生的執著。而且他續成立,故有無量根機,及其前所顯現的森羅萬象之差別法。

  又問:一個眾生所見的情器世界都是他的分別心之自現,那他死後,這些情器世界的顯現應隨之滅盡,他人再也見不到了。答曰:無此過,對死亡之人而言,在他面前再沒有留存生前所見的現象,對別人他相續的自現則不會消失。如兩好友同游西湖,夜晚歸來各自入睡,夢中他倆又來西湖。甲所乘之舟被惡人掀翻落入水中,在拼命掙扎喊叫之中而醒來,長呼一口氣說:哪里有水啊!但此時乙卻仍乘一葉扁舟,緩行于碧波蕩漾之湖面,心曠神怡,吟詩作賦,大快人生。所以同樣的顯現法在一者前不現時,但卻可以在他人心前顯現。

  再問:若依隨理唯識不共理論抉擇的結果:凡是分別識前所現為有,未現則決定沒有,如此則成了外道現世美的觀點了,難道還不與它同一鼻孔出氣嗎?答曰:非也!非也!就某一人道眾生的分別識而言,未現見清淨刹土,亦未現見惡趣痛苦,觀待他的分別識自現,外在決定無有清淨刹土與惡趣痛苦,只可能是人道。但是觀待其他正在感受惡趣痛苦的眾生而言,在它面前就必須承認惡趣自現的刹土以及痛苦。至於現在善趣中的人,相續的阿賴耶中存在將來轉生惡趣的種子,一旦其習氣成熟,則他的面前會自現惡趣刹土與惡趣痛苦;而正在念佛求往生的人,相續中往生極樂世界的種子一旦成熟,自然就會在他面前現見自現的阿彌陀佛與清淨刹土,所以此隨理唯識與外道現世美的觀點完全不同。以上的幾個例子主要從眼識及其前色法的角度來抉擇,至於耳、鼻、舌、身諸識等所對應的聲、香、味、觸亦可類推。

  很多經續論著中對三界唯心、萬法唯識的觀點都作了充分的闡述,如果通過聞思,對一切現法均為習氣假立之自現的理論于相續中引生了殊勝的定解,才能說是知道了一點唯識教理。有人滿口是心王、心所、二無我,只知道一些名相,與鸚鵡學舌無甚差別;至於流於口頭的唯識,則於自現之外尚執著有單獨的他體法存在:表皮下的內臟、山之背面、房子下的地基、遠在異鄉的親人等認為都是有的,如同雖然沒見藏在袖中的胳膊,但它確實存在一樣,但這樣認為對斷除煩惱、調伏身心亦無大利。《寶積經》雲:佛言若不修行得菩提者,音聲言說亦應證得無上菩提。作如是言:我當作佛,我當作佛。以此語教,無邊眾生,應成正覺。故知行在言前,並非心外。又雲:佛言,學我法者,惟證乃知。故對唯識教理,必須反復思惟,並用在生活中觀察,無論白天還是夢境,如此才能真正產生確定的信解——如理聞思修必定會有斷除輪回、解脫煩惱的特效。

  然而普通世間凡夫、外道、有部宗由於認為心外有實有法存在,而使分別心馳騁外境。《寶積經》雲:有人向狗扔石頭,狗會撲抓石頭,而若向獅子扔石頭,獅子則直接撲向扔石頭的人。如般若經中所說的遠離根本,只尋找枝末,終究是輪回六道。

  承認唯識是世俗現相的究竟本體,此乃修法竅決的關要,摧滅輪回過患的根本方便,依此而不觀外境的幻化,只內觀分別心,于聞思後反復觀察,輪番安住,最後達到安住修。《入中論》雲:有情世界器世界,種種差別由心立,經說眾生從業生,心已斷者業非有。總之,諸法抉擇為心之幻化,此乃內道佛教的殊勝不共的觀點。

  如晚上做夢,夢境中顯現諸多高山,自己從高山上墜落到水中,感受了巨大的痛苦,依靠平時的聞思了知其為分別心之假立顯現,其痛苦能於當下寂滅。進而推廣至白天,了知三界輪回所攝的萬法皆依相續心識造業,中間習氣存在,後因緣成熟自現而滅盡。從而使對外境的色聲香味觸法的執著及由親友怨敵產生的煩惱漸次滅盡。逐漸會徹底通達白天的顯現與夢境無二無別。如《華嚴經》雲: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一切顯現法為唯識自現,那麼唯識的本性呢?中觀宗暫時抉擇為單空(相似勝義),究竟則為遠離四邊八戲的般若大空性。隨教唯識的究竟觀點抉擇為心之本性為大清淨的如來藏光明。禪宗、大圓滿中則作明空雙運、覺空雙運之說,當然,它們共同的基礎仍舊是將一切現法抉擇為唯識自現,只不過各自在更高的層次上建立定解與修行而已,因此修顯密解脫道的人,必須要對隨理唯識的觀點產生信解。

  唯識不是哲學理論,只供人們思辨,增加虛妄分別,最終作繭自縛,而應該在聞思後進行修持,故在此略為說明唯識修法的次第,即初時應觀察修,中間觀察安置交替修,最後安置而修。

  極少數的初學者能夠在上師解說心之本性時即能大徹大悟,而絕大多數人則需要通過聞思產生定解,上述的唯識教義攝集了唯識宗的經論,如《楞伽經》、《解深密經》、《密嚴經》、《辯中邊論》、《瑜伽師地論》、《集量論》、《釋量論》、《唯識二十頌》、《唯識三十頌》等。獲得相似定解之後,應虔修上師瑜伽,于猛厲祈禱後,以清淨穩定的信心安住于定解中而修法。修法結束後,于日常行為中,不但積累方便的福德資糧,且應憶念教證與唯識理論來觀察世俗現相的本性。作為初學者,一座修法的時間應短,座數應多,如屋簷滴水,一滴滴短暫而持久,上座稍稍作意安住後,即可下座或積累方便資糧,或重新憶念,又複上座,如此周而復始,使每次上座都處於修法狀態之中。因初學者的定解不堅固,長時修法容易忘失墮於無記,或昏沉散亂中,故應側重於憶念觀察。

  如是反復上座修法與憶念定解觀察思維之後,原本為心所妙慧的定解便能逐漸明顯,應用在日常生活中能夠遣除粗猛的分別執著及煩惱,于正修時則能寂滅妄念、昏沉與散亂,逐漸顯現出出世無漏的智慧與勝觀的光明。當然,其中的過程、境界因各人的習氣業障而千差萬別,非片言支語可以道盡。因為正修時安住定解非常重要,故平時應多聞思唯識教義,而不應散心雜話,于正修上座後或先憶念定解,或先修上師瑜伽,或默誦經論的語句……加持自相續不忘失定解,然後就安住於其中。如果忘失或遠離了定解,就需要下座重新思維、觀察,同時積極地積資淨障,然後再上座安住,如此反復觀察與安住交替進行,因串習力故,漸次就能不須太大的功用力而能安住于定解中了。

  通過觀察安住交替修習的磨練,或幾十天、或幾個月、幾年之後,修行者相續中由聞思所產生的定解已進一步上升到修法的定解了。此時,已不需要觀察,就能輕鬆地安住在此定解上,至於日常生活中,也只需稍有作意就能不離此定解而積資淨障,廣積福德資糧。此時就進入了完全安住修的層次了。檢驗我們初學者修法進步的驗相,應觀察自相續中的煩惱執著的減輕,悲心、信心的增上……否則縱然打坐一定十幾個小時,談起教理頭頭是道,甚至小有感應、神通,都是魔王的加持,這一點須認清。

  前面曾說過,唯識修法是大中觀、大手印、大圓滿等修法的基礎,很多人也許會生起輕視之念,而不加以聞思修學。敬請看祖師如何宣說,《靈峰宗論》雲:十方如來一門超出妙莊嚴路,不過了妄想無性,悟常住真心性淨明體而已。欲悟真性,貴直心正念真如,欲作真如實觀,先修唯心識觀。強觀諸法無實,惟心所現,則心外無法。次觀心無心相,覓之了不可得,則法外無心,既心法兩亡,能所性絕,不謂之真如實觀,不可得矣。需知聲聞阿羅漢亦沒有這樣的見修行果呢!他們對於外境中的無分微塵尚有實執未遣除,而唯識則將一切外境顯現法均抉擇為分別識之本性。

  丁二、唱醒夢一如之金剛歌

  分二:醒夢無二之要義唯智者通達,依幻化王教言思察獲殊勝利益。

  戊一、醒夢無二之要義唯智者通達

  頌曰:

  喜悅異口同聲韻,唱出婉轉動聽歌,

  世謂吾汝不相同,吾汝無別世人錯,

  方方面面無二致,罕有說者知更寡,

  若知晝夜顯現法,本來平等無謬誤,

  此則關要之大義,愚者思此交錯現。

  醒夢二者之見行已完全一致,於無有取捨中,如大瑜伽士濟公活佛一樣,異口同聲地唱出隨心所欲的金剛歌來:世間凡夫認為我們完全不同,其實我們是一體的,沒有任何差別,世人的觀點完全不對。我們方方面面都無二致:無論白天之顯現還是夢境之顯現,它們的因、顯現本身與最後的消失都是假立之法。對這個道理,世間凡夫能宣說的很少,而精通瞭解的更加微乎其微,至於依法修行的人那就象白天的星星一樣罕見了。白天的諸多顯現法與夢中的境界無二無別,都是業力習氣的迷亂顯現,以究竟的勝義來觀察,均為平等無生的大空性。而且無論是暫時還是究竟,其本性從未遠離明空雙運的法界實相。如此甚深關要的大義,凡夫由於顛倒執著而無法通達,從而認為是醒夢相違,現空相離,業障之顯現于實相中存在等有諸多交互錯亂的顯現……

  在唯識修法比較堅固穩定的情況下,修行者可進一步涉足勝義實相的修法,勝義實相修法可分為暫時的相似勝義修法與究竟的真實勝義修法,大多數修行者須經歷前者方能進入後者。

  暫時相似勝義的修法,其著重弘揚者,印度有自續派的清辯論師、智藏論師、菩提薩埵、蓮花戒論師等,藏地雪域則有宗喀巴大師及其弟子。全知麥彭仁波切雲:外觀遠處百種法,不如勝觀內心勝。以竅訣而言:在抉擇了外境諸法皆為分別識之體性後,進一步觀察自相續中刹那生滅的分別心,它能了知世俗諸法皆為分別識幻化之假立顯現,在勝義中是無生的單空,故應不離空執,不散心而修習。法王如意寶在《手中賜佛論》中說:抉擇一切輪涅即是心之變化,心從何處來,住於何處,往何處去……觀察心是否是形色、色、聲、香、味、觸故,何者亦不成,明知除名言外無法得到實有及有所緣者。由於眾生無始以來由實執分別心生種種煩惱,造諸惡業而不斷受生輪回,感受痛苦,而相似勝義的修法是遣除實有執著最有力、最直接對治的工具。

  究竟真實勝義的修法,《佛子行》雲:一切現象唯自心,心性本為離邊戲,領悟彼諸二取相,不作意是佛子行。即凡夫面前一切顯現抉擇為分別識的體性(此為唯識觀點)並且分別識的本性抉擇為遠離戲論之般若大空性,安住此見解,遠離二取戲論,不作意而修者,乃為大乘佛子之殊勝修行。馬鳴菩薩在《大乘起信論》中雲:心真如者,即是一法界大總相法門體。所謂心性不生不滅。一切諸法唯依妄念而有差別,若離心念,則無一切境界之相。是故一切法從本已來,離言說相,離名字相,離心緣相,畢竟平等,無有變異,不可破壞,唯是一心。以一切言說假名無實,但隨妄念,不可得故。言真如者亦無有相,謂言說之極,因言遣言,此真如體無有可遣,以一切法悉皆如故。亦無可立,以一切法皆同如故。當知一切法不可說不可念,故名為真如。如《定解寶燈論》雲:二者遠離四邊戲,至於聖者智慧前,一切見為無住故,自然消盡諸執境,明空猶如望虛空。其修要為:在聖者出世無漏的智慧前,一切見為無住的緣故,自然消盡一切執著的對境,猶如放眼萬里無雲的晴空一樣明明朗朗,如是無念安住者,既不作意亦不執著任何法,任何法亦不憶念,於甚深定解中極放鬆而坦然安住。此修法的最勝關要即全知麥彭仁波切在《定解定燈論》中雲:彼時自心起念空,譬如直視前虛空,必得堅定之深解。爾時自心雖有起心動念,但在起念的同時,認知其本體空性,猶如直接仰視前面的虛空一樣,必定需要安住於此甚深定解中而修習。

  此處主要從大空性的反體來介紹勝義實相的修法,至於自然本智、大無為光明、大清淨等此處不便講述,有信心者可於接受灌頂後詳細閱讀大圓滿的竅訣教言。

  戊二、依幻化王教言思察獲殊勝利益

  頌曰:

  今以幻化王教言,莫流口頭作伺察,

  此二相合喜悅中,不食而嘗甜蜜味,

  不飲而品醉人味,不排欣賞奇妙戲,

  更無勝此要義啊,此等勸諭銘心間。

  現在,我們對幻化大王與審判員的殊勝教言信受奉行,不流於口頭,依義不依語地進一步思察與實修。全知麥彭仁波切在《輪番淨心法之引導文》中雲:言不為主修為主,若修不說心內知,不修僅說如鸚鵡,是故應當觀住修。因為我們的見行已成一致,相續中法喜充滿,我們不食而飽嘗著心安無執的甘露妙味;我們不飲而品味著亦真亦幻的醉人醇香;我們不排而欣賞著幻師變現的千差萬別的離奇妙戲。一切有緣的朋友請聽一聽我們的勸告:你們先應通達唯識的教義,進入唯識的境界,了知夢時為假立,而醒時亦是假立,再進一步通達唯識的空性,漸次安住于單空、般若大空之中。如此則能任運度化眾生,圓滿成辦自他二利,再沒有超勝於此的修行要義,所以千萬要銘記於心間啊!這也是法界實相般若無偏加持下所作的殊勝緣起顯現。

  丁三、醒夢成一體 一體融入虛空

  頌曰:

  此後二者成一體,一體又融虛空中。

  此後醒者、夢者的顯現都成了一味一體的空性,或是所緣境的顯現與能緣境的分別識都成了無生的空性本體,一體的空性又融入遠離戲論的般若勝義實相。

  世間一切萬法都是從如幻師一樣的心中所幻化出來的,幻化之法無有自性,如鏡中像、水中月、空中雲。就象夢中所見不離自心,只是一種錯亂才見到的妄相。幻化之法過去無有生源,現在無有住所,當來也無有去處,當處出生,隨處寂滅。了悟幻化之理即能順於涅槃之道,即此幻化虛妄之法亦當消盡,若還有個幻化空性可執,則真空法性無法現前。所以當如《大方廣圓覺修多羅了義經》中所雲:善男子,一切眾生種種幻化,皆生如來圓覺妙心。猶如空花從空而有,幻化雖滅,空性不壞。眾生幻心,還依幻滅,諸幻滅盡,覺心不動。依幻說覺,亦名為幻。若說有覺,猶未離幻,說無覺者亦複如是,是故幻滅,名為不動。善男子,一切菩薩及末世眾生,應當遠離一切虛妄幻化境界,由堅執持遠離心故。心如幻者亦複遠離,遠離為幻亦複遠離,遠離幻亦複遠離,得無所離,即除諸幻。譬如鑽火,兩木相因,火出木盡,灰正煙滅,以幻修幻,亦複如是,諸幻雖盡,不入斷滅。由此可見,究竟時,一切虛妄幻現之法如霧消於虛空一般融入法性。如印度禪宗七祖雲:虛空無內外,心法亦如此,若了虛空性,是達真如性。《楞嚴經》雲:汝等一人發真歸元,十方虛空悉皆消殞。

  丙四、妙慧得加持獲殊勝成就

  分三:智慧王極喜交付無畏虛空之王位,賞賜虛空花園與無衰王妃,妙慧與智慧王無異融入一體。

  丁一、智慧王極喜交付無畏虛空之王位

  頌曰:

  次後妙慧審判員,將此呈稟智慧王,

  王喜而告審判員。無盡勝妙裁決智,

  從今乃至虛空盡,如鵬自在而翱翔,

  無畏虛空此王位,交付於汝當納受。

  隨後,妙慧審判員把以上的情況向智慧大王作了詳細完整的彙報,智慧大王感到無比的歡喜。智慧大王告訴妙慧裁判員:你這次所作的裁決非常勝妙,將內道如夢如幻的精要作了歸攝,並且用不說而說的金剛句加以讚歎,完全符合我的密意,所以,在我的加持下,從今乃至盡虛空際,你可以象大鵬鳥那樣自由地飛翔,不須費力勤作,自在地翱翔在輪回大海的上空,任運成辦度化眾生的空花佛事。此無學道佛果如無畏虛空的王位,現在交付給你,你應當歡喜地納受。

  此處智慧王指普賢王如來,妙慧審判員稟智慧王比喻:修行者通過妙慧觀察,將醒時的顯現抉擇為與夢境同等,再次第將醒夢之顯現抉擇為唯識自現,唯識自現的本性抉擇為空性,空性抉擇為離戲大空。一旦現見離一切戲論的法界本性,則如智慧王因之大圓鏡智得以顯現。

  而大鵬鳥剛起飛時需要用力扇動翅膀,等到了高空,自然不需勤作而能自在地翱翔,這比喻修行者初時需以妙慧觀察,以對治種種顛倒的非理作意,待到用功純熟之後,則不需強力即能提起覺照,最後不須作意亦能任運現前覺照。

  智慧王將無畏虛空的王位交付給妙慧,喻義是:因為通過妙慧已經現見了法界本性,從此成為勝義佛子,如同太子初生可補王位,這時的佛子已堪賜予法王之位,當來必定成佛。

  丁二、賞賜虛空花園與無衰王妃

  頌曰:

  於此虛空花園中,奇花異卉遍芬芳,

  任隨汝意盡享受,此美妙境用無窮。

  於此遠離戲論的法身智慧的虛空中,有一個安住于法身光明境界的花園,花園中自然有各種奇花異卉遍佈芬芳,你可以在此花園中隨意地享受,而且享受時此美境始終不會滅盡。

  因為從無為法身中顯現無量無邊的報身,又從報身顯現無量無邊的化身來度化無邊眾生,所以一切報、化身都源於法身,好比一切花卉都出自花園一樣,故以虛空中的花園來比喻法身光明境界。花園中花卉遍滿、芬芳遠揚,比喻安住於法身果,於不動不離中顯現報化二身,成辦利生的種種事業,能令眾生獲得暫時與究竟的安樂。花園的美景享之不盡,這比喻在度生的過程中,成就者安住于光明的大安樂之中,而且此安樂功德周遍恒常、無始無終。

  以上是從果地境界來做解釋。此頌還可釋為:虛空花園指見道位已得佛智、初見本性光明;奇花異卉比喻修道位中利益眾生,逐漸顯現本具的如來藏功德。隨意享受,妙境無盡則是指無學道果位的境界。

  頌曰:

  此處尚有石女兒,婀娜多姿姝妙麗,

  無衰王妃賜予汝,願汝與彼享妙樂,

  如甘露前置嘔物,願以伴彼之勝樂,

  捨棄無邊輪回中,暫時貪欲之安樂。

  在此還有一位石女的女兒,她長得婀娜多姿,永遠青春妙麗,現在就將她賜予你,願你從今以後與她共用幸福安樂,以伴隨她的殊勝妙樂來捨棄對輪回有漏安樂的貪執。就像是在甘露的享用者面前放置嘔吐的髒物,他根本不會貪求一樣。

  此處以石女兒表示空性般若佛母,遠離戲論的空性光明,可以從明空雙運或現空雙運的角度理解。婀娜多姿指斷證的功德都已圓滿,至於她永無衰老,那是象徵般若佛母無生無滅,將她賜予妙慧作王妃,則表示成就者永時不離現空或明空雙運的法界大安樂,如此修行則自然捨棄無邊輪回中貪欲之種種安樂,與助伴無生佛母無二無別。

  世間的有漏安樂其實都是痛苦之因,唯有出世間的無漏安樂才是真正的大安樂,二者有天壤之別,無法比擬。我們哪怕相似地品味到一點出世的安樂,就絕不會再貪戀世間了。而現在我們之所以對世間的有漏安樂還有或輕或重的染汙執著心,正是說明了我們與佛法還未相應,沒有踏踏實實地聞思修行,所以對如幻如夢的六道輪回才戀執不舍,這一點須自我深刻反省。

  丁三、妙慧與智慧王無異融入一體

  頌曰:

  謹依此語而行持,定獲與此智慧王,

  無別融入一體果。

  如果依照此語進行修持,最終妙慧審判員也必定與智慧大王融入一體無二無別,獲得究竟的果位,此處所指的究竟圓滿之果位是指圓滿、成熟、清淨三法具足的上師普賢王無二之果位。

  總而言之,此修行次第即是首先抉擇醒者的一切現法為如夢如幻,再將一切現法均了達為唯識自現;其次是將唯識自現抉擇為相似的勝義空;再次是將相似的勝義空抉擇為無緣的現空雙運(或明空雙運),此為見道以上聖者的境界;依此修證,最後獲得與普賢王如來無二的果位,任運度化有緣眾生。

  甲三、後善末義

  勸勉聞思雙關密語並結說作者與造論地點:

  頌曰:

  如是雙關秘密語,察則易知未察難,

  思獲大義未思微,大喜樂地德者造!

  以上的教言是以雙關密語的形式寫成,一方面可以理解為醒夢二者因見解的不同引生辯論,通過審判員的裁決,矛盾消失,和合團結,最終得到三寶的加持而成就。另一方面則是首先將白天的現法抉擇為與夢境平等,又將一切現法抉擇為唯識自現,再將唯識自現抉擇為相似勝義空,進而將相似勝義空抉擇為無緣的大空性,最終安住於法界中任運成辦度化眾生的事業,以至究竟解脫。對此兩方面的意義,如果作了詳細的觀察就能很容易地理解,否則不易透過文字領會醒夢辯論的真實內涵。如果深入思維金剛句的含義(不是依靠凡夫自己的分別思維,必須祈禱三寶之總集的上師或上師所顯現的本尊),于初時觀察修,中間觀察安住輪番修,最終安住修,就能獲得解脫一切執著、遣除一切煩惱、遠離一切痛苦、成就法身自在的殊勝大義。倘若未作觀察則僅獲得少許的聽聞善根,於開悟成就則無多大的希望!此教言是在大喜樂地之聖地中所造,德者即智慧乃作者全知麥彭仁波切之尊名。

  此《醒夢辯論歌》,是從金剛上師法王晉美彭措前聆聽清淨圓滿之傳承,經反復參考上師的講解而作此《虛空藏注疏》。若有遺漏、顛倒上師密意之處,於三寶之總集、至尊上師無二無別的全知麥彭仁波切前誠心懺悔。若有少許善根則普願眾生皆能得到上師三寶的攝受,並願正法興盛,長久住世。金剛弟子益西彭措造于喇榮大幻化網壇城附近之寮房中。

  西元〇〇一年九月九日

  吉祥圓滿! 


備註 :